第17章

作品:《大雪中的山庄

    “不行,看不清楚。”本多咂了下嘴。水井中间变窄,挡住了光线。

    “再换个角度照照看。”我说,本多依言调整了角度,仍然照不到井底。

    “可恶,真是不顺。”本多关掉手电筒,递向我。“你试试看?”

    他身材高大,手臂也长,尚且没办法,我更不可能。我默默地摇了摇头。

    “现在怎么办?”本多单手转着手电筒,看着雨宫京介问。

    雨宫耸了耸肩。“不怎么办,我本来就不认为这里会有尸体。”

    “原来如此,倒也没错。老弟,你呢?”本多征询田所义雄的意见,但他只是怔怔地站在那里,似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先把井盖恢复原状吧?”我在旁说道。

    本多扬起下巴,点了点头。“说得也是。”

    我们依次将六块木板盖好。但在放第三块时,我发现有异物。木板的边缘钩到一根红线。

    “哦,这是什么?”本多似乎也注意到了。

    我拿起来一看,是红色的毛线,好像在哪里见过。

    “啊—那个!”中西贵子在我耳边尖叫。

    “怎么了?”本多问。

    贵子已是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像哭闹的婴儿般扭着身体。“那是……温子毛衣上的毛线。”

    交谊厅,下午一点半。

    沉重的气氛笼罩着所有人。中西贵子仍在不住哭泣,田所义雄掩着脸,躺在长椅上。另外三个男人彼此保持距离,有的盘腿,有的抱膝而坐。

    “别哭了,现在还没确定尸体被扔在了井里。不,就连温子和由梨江是否真的被杀,也还没有定论。”雨宫提高声音说道。他是对着贵子说的,但似乎也是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

    “那你说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温子毛衣上的毛线会钩在井盖上?”中西贵子不顾自己哭得毫无形象,瞪着雨宫问。

    雨宫似乎也想不出有说服力的理由,满脸苦涩地低下了头。

    “不管怎样,”久我和幸开口了,“凶手就在我们当中。雪地上没有脚印只是凶手写在纸上的一面之词,如果真的发生了命案,也不排除有人从外面入侵的可能性,但所有的出入口都从内侧上了锁。”

    “而且如果是外面的人,就不会知道温子一个人在弹琴,以及每个人睡在哪间房,也就无从把握行凶的时机。这一定是内部的人。”本多雄一斩钉截铁地说。

    “凶手一定是很有力、力气的人。”贵子抽噎着说,“因为,要把尸体搬到那么远的地方。现在你们知道,不可能是我了吧。”

    “不,那可未必。”本多雄一用平板的声音反驳。

    “为、为什么?”

    “因为两人不一定是在游戏室或卧室遇害的,也可能是凶手用花言巧语把她们骗到屋后,在那里杀了她们。即使是没多大力气的女人,也可以把尸体扔到井里,况且你在女人中体格算是不错的。如果是这样,那些说明状况的纸条可真是很巧妙的诡计,让我们误以为案发现场是在游戏室或卧室。”本多滔滔不绝地说道。没有看到温子和由梨江被杀情形的人,得出这样的推论也很自然。

    “我不是凶手!”贵子紧握着手帕叫道,“我为什么要杀她们?我们关系很好啊。”

    “那在场的各位,谁又有杀她们的动机?”

    “这种事我怎么知道!”

    就在贵子叫嚷时,一直躺着不动的田所义雄突然站了起来,迈步向前。

    “你要去哪儿?”雨宫京介问。

    “打电话。”田所回答。

    “打电话?”

    “我要给老师打电话,向他问个清楚。”他站到电话桌前,拿起了话筒。

    “糟了!”

    本多雄一正要站起,久我和幸已抢先一步敏捷地冲到电话前,拦住了田所。

    “你干什么?”田所吊起眼梢。

    “等一下,如果你要打电话,请先征得所有人的同意。”

    “为什么要征得所有人同意?都发生命案了!”

    “可是,是不是真的发生命案还不确定啊。”

    “哪里不确定?证据已经很充分了。”

    “老弟,你冷静点。”本多抓住田所的手腕,硬是把话筒从他手上抢了下来。

    “还给我!”

    “不可以这样乱来,你一个人在这儿发急也没用。”

    田所义雄被本多和久我两人架住双臂,强行带回原来的位置。

    “为什么不行?为什么不让我打电话?”被放开后,田所仍然喘着粗气大叫。

    “因为还有希望。”看到没有人回答,雨宫京介无奈地开口了。

    “希望?什么希望?”

    “也许这也是剧本的希望。本多虽然嘴上坚称真的发生了命案,其实心里还是抱着一线希望,觉得说不定这也是东乡老师的安排……”说完,雨宫抬头看着站在一旁的本多:“是这样吧?”

    本多苦笑着抓了抓眉毛上方。“我不能断定绝对没有这种可能性,毕竟安排者是东乡老师,他会做出什么事,实在很难捉摸。”

    “没错。沾血的凶器和红色毛线,都有可能是故意让我们发现的。”

    “我从来没想过这种可能。”中西贵子不知所措地喃喃道,终于停止了啜泣,“如果这是老师的安排,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当然是为了让我们慌乱。”雨宫不假思索地回答,“关于笠原温子尸体的设定,无论在纸上如何描述,我们都完全不觉得紧张,也没有认真投入演戏。老师可能早就预料到会有这种情况,所以要引导我们真正进入推理剧的世界。”

    但他话说到一半,田所义雄就开始猛烈摇头。“如果不是这样,该怎么办?我们还要和杀人凶手共处一段时间。”

    “到明天为止,总之撑到明天就好了。”

    “我才不干,我要打电话。”

    田所又要站起来,本多按住了他的肩膀。“你这样做,之前的试镜就白费了。”

    这句话似乎起了作用,田所的身体像被切断电源般停住了,继而全身无力。“试镜……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雨宫沉静地说,“我也很想打电话,因为处在这种不安中很煎熬。但如果这是老师的安排,在电话接通的瞬间,我们就丧失了资格。”

    “我不要丧失资格,”中西贵子说,“费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争取到这个机会,我不想放弃。”

    “大家的心情是一样的。”久我和幸也说。

    “是吗……”田所剧烈起伏的后背逐渐平静下来,“可是,怎么确认这是不是老师的安排?”

    雨宫和本多都没有立刻回答。

    田所又问:“告诉我,怎么才能确认?”

    “很遗憾,”本多说,“现在还没有办法。硬要说的话,有没有尸体勉强可以作为判断方法。只要发现尸体,就不是演戏,到时就可以毫不犹豫地打电话,但不是打给老师,而是直接报警。”

    “可是,看不到井底的情况……”

    “所以,”本多将手放在田所肩头,“刚才雨宫也说了,无论如何等到明天。现在也只有忍耐到明天了。”

    田所抱着头发出呻吟,似乎按捺不住内心的焦急。

    本多有点心烦意乱地低头看着他,忽然又觉得好笑,微微苦笑了一下。“说不定我们现在好心安慰,结果其实他就是凶手。谁也不能保证没有这种可能。”

    “我不是凶手。”

    “嗯,我知道。以后不用再讲这种没用的台词了。”

    “对了,”久我和幸缓缓说道,“不管这一切是不是东乡老师的安排,我们都只能推理凶手是谁,对吧?”

    “没错。”本多表示同意。

    “那么,到底应该根据什么样的状况来推理呢?仍然以笠原小姐的尸体在游戏室、元村小姐的尸体在卧室被发现为前提吗?”

    “不,这……”本多含糊起来,望向雨宫,征求他的意见。

    “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恐怕不能再按照那样的设定了。”雨宫皱起眉头,不知道是不是觉得口干舌燥,舔了好几次嘴唇后才说,“只有把现实作为推理的材料。发现沾血的花瓶、在井盖上找到温子的红色毛线,还有—”

    “那两人消失了,对吗?”

    本多说完,雨宫神情阴郁地点了点头。

    久我和幸的独白

    我认为由梨江已经死亡的概率约为百分之八十。这个数字并没有特别的根据。从目前的状况来看,一般都会认为她已经遇害。难怪她会把女人绝对不愿让人看到的生理用品随便扔在房间里。

    但诚如雨宫所说,也有可能是东乡阵平的策划。但是我也不会轻率地做出五五开的乐观预测,所以考虑到最坏的情况,我认为概率为百分之八十。

    元村由梨江清澈的眼眸、线条优美的嘴唇、雪白的肌肤不断浮现在我脑海中,她的声音也清晰地留在我的记忆里。想到也许再也见不到她,我就心如刀绞。早知如此,昨晚就该下定决心去她的房间。我忘了自己既没有这个打算,也没有这个勇气,一心为自己的犹豫不决悔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