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作品:《死遁,我是专业的[快穿]

    沈辞青吃得高兴了会眯起眼睛。

    ……

    厉鬼想。

    他?那天晚上究竟有多蠢。

    留下了多好、多乖、多赤忱柔软……多痛苦孤单煎熬的沈辞青?

    他?是怎么居然就去死了的。

    沈辞青眯起眼睛,惬意地细细品尝,又?被厉鬼周全侍候着,含了一小口茱萸酒、舔了一下掰开的山楂。

    被酸得苦起一整张脸。

    厉鬼被他?这样引得轻轻笑了,沈辞青摸到一点震颤,侧头?细听,确实是笑了。

    沈辞青也跟着笑,他?眷恋地、依赖地,像个终于找到玩伴的小孩子,依偎进厉鬼怀中,把脸埋进鬼气深处:“替身爱卿……”

    “……”厉鬼其实怀疑,沈辞青知道他?是谁。

    这世上没什?么事能瞒过沈辞青,但沈辞青不说,总是不说,只是抱着膝盖,用那双黑得悚人、黑得纯净过头?的眼睛,仿佛嘲讽、仿佛冷眼旁观,却?又?仿佛刻骨寂寞地,静静看着世间污浊纷乱的一切。

    沈辞青不管,他?自顾自地,开开心心轻声?呢喃着说下去:“告诉……阿狩,朕今日吃了……”

    沈辞青的话说多了,微微呛咳,倚着厉鬼吸了口气。

    孱弱的胸口鼓张了下,却?没像平时那样起伏,又?向上鼓张,发出捯气的声?响,厉鬼嘶声?叫“青儿”——这其实露馅了,只有燕狩才会这么叫沈辞青,才敢叫青儿。

    但沈辞青已经就这样忽然咽了气。

    他?软在厉鬼怀里,张着灰扑扑的眼睛,他?这一口气没有续上,吞不进,呼不出,僵直地停在喉头?。

    张着嘴。

    眼睛还软软弯着。

    厉鬼发着抖,捧着绵软躯壳小心渡气,反复几次,沈辞青微弱挣动了下,喉咙里“咯”地一响,唇缝里溢出一点浸透骨髓的龙涎冷香。

    飘摇命火绝望地挣扎着,微弱一晃,遍地冷烬。

    ……沈辞青被他?救醒过来。

    也不惊讶,也不恐惧。

    仿佛任何半点特殊的事都不曾发生,只是稍微想了想,就又?自顾自说下去:“栗子。”

    “嗯,对,是栗子。”

    “吃了……栗子泥。”

    沈辞青无法动弹,软在鬼气深处,苍白指尖吃力挪动,勾住一丁点厉鬼的衣袍,力道轻飘飘,声?音懒倦舒适:“舅舅……”

    “朕好开心啊。”

    他?轻轻动唇:“青儿……”

    “……不想死了……”

    第89章 演得很好【新内容】

    厉鬼答了“好”吗?

    大抵是答了, 不止一声,厉鬼死死抱着?他,凄声答应、确信、保证, 不惜赌咒发誓:“不会死!不会死的青儿,不会——舅舅护着?你, 听到了吗?阿狩……”

    那充斥着?极度绝望、恐惧与煎熬爱欲的呼唤,凄厉如刀,仿佛从一根根剧烈悸颤的骨头?上剐过。

    悸颤着?, 渐渐地……停下来。

    停下来。

    因为沈辞青又睡着?了。

    也或许是太久没?从痛苦里短暂解脱, 太久没?有过一个人, 能让他放心休息、放心沉睡,昏过去也没?关系,不必再思?考任何一件事。

    不必想明天。

    于是年轻的帝王就这样迫不及待松脱了心神, 沉沉昏寐了过去。

    他沉在厉鬼拼尽全力焐热变软的鬼气里,像是落进一汪温泉,大半身体陷在那漆黑深处, 昏得深沉, 昏得绵软,头?颅软在厉鬼掌心, 睫毛下虚虚遮掩着?一线灰白, 松软的嘴唇微张着?,被屏着?呼吸轻轻贴覆上去……全无反应。

    厉鬼轻轻抚摸他的眼皮,很冰冷,有一点黏。

    双肩绵软张开,手臂垂坠,手指松软无力,细瘦伶仃的双腿垂落, 被小心翼翼托着?膝弯,青白的足尖被夜风吹的轻轻晃动。

    厉鬼抱着?他回那座不透风的深宫。

    回到灯火通明的暖阁。

    沈辞青被珍而重之地安放在白玉榻上,无知无觉,气息清浅散乱,一只手垂落轻蹭地面,一条腿蜷着?,被压在另一条腿下。

    厉鬼轻柔地托着?他的后颈和脊背,让他靠在厚实软褥上,又握住脚踝,揽着?腿弯,轻轻把绵软的长腿细细摆好,身体拢正,好好盖上锦被。

    暖炉也被鬼气卷过来,细细塞进被褥里。

    沈辞青仿佛终于舒服了,微张的唇溢出一声轻叹。

    厉鬼低柔轻唤他:“辞青?”

    沈辞青微微掀了掀睫毛,泛灰瞳仁艰难凝聚,又涣散、上翻,仿佛全然不曾认出他,就又失了意?识。

    厉鬼小心撬开他紧咬的齿关,喂给他一点淬炼的药汁,沈辞青意?识全无,不懂吞咽,药又从唇角溢出。

    厉鬼揉着?他僵固的喉核,细细吻着?他,安慰柔软冰冷的舌,像含一口快化?的雪。

    沈辞青不喜欢苦,被迫吞了一口药,居然活活苦醒了。

    不高兴了。

    睫毛剧烈颤动着?竭力张开,覆着?灰翳的瞳仁也艰难吃力翻落回来,要踹人,要发脾气:“朕——”

    只说了一个字。

    他忽然停下话头?,微微耸动着?鼻尖,嗅了嗅。

    接着?,那张脸上的戾气就像是潮水一搬退去了。

    ……就露出那种乖顺的、委屈的、小孩子似的神情。

    沈辞青想要摸索,但身体不听使唤,瘫软松散的苍白肩膀挣扎似的微弱动了动:“舅……舅?”

    “青儿病了。”厉鬼抱紧他,一遍遍抚着?消瘦脊背,贴着?他耳边,把声音送进耳道深处,“要喝药,乖……喝了药,身子就清爽了……”

    沈辞青的听力仿佛时好时坏,有时候能听见、有时候不能。

    ——比如这次就又无论如何都听不清了。

    不论厉鬼怎么哄、怎么劝,沈辞青都绝不肯再喝这苦东西,喂进一点,就用舌尖固执顶出来。

    厉鬼只好暂时停下。

    这就更不行?,沈辞青还没?亲够,头?颅在厉鬼臂弯里不安分地晃动起来,急切地、茫然地,绝不甘心地在那片混沌里不停地找。

    灰暗的眼睛里溢出晶莹纯净的水汽,像是复苏了某个干涸太久的泉眼,那水汽积攒,汇聚,毫无征兆地大颗大颗涌出来。

    ……厉鬼要是当初没?被剖心,这会儿大概也差不多碎成齑粉,一阵风就能湮灭成空洞了。

    厉鬼连忙又俯身亲他,贴着?苍白的唇,笨拙地细细哄着?。

    沈辞青哭得厉害,厉鬼从没?见他这么凶地掉过泪——从三岁那年,被抱上皇位起,沈辞青似乎就再也不撒娇,再也不哭了。

    所以现在这些滚烫的、不停砸落进鬼气里的眼泪,才格外令人心碎。厉鬼越是道歉、越是哄慰,沈辞青的眼泪就落得更快。

    这么过了一阵,沈辞青似乎有了一点力气,忽然微弱挣扎了两下,别开头?不再让他亲吻。

    那苍白细瘦的手指发着?抖,软绵绵地,将厉鬼推开。

    厉鬼只觉得五内俱焚,急声追问?:“怎么了?!青儿,怎么了——告诉舅舅,哪里不舒服?”

    这么反反复复,问?了很多遍。

    沈辞青只是紧紧蜷缩着?,将脸深深埋在自己?的手臂里。

    眼泪落在厉鬼的手上、幻化?出的衣袍上,泛着?霜紫的苍白嘴唇吃力地嚅动着……厉鬼拼尽全力,才听清是“对不起”。

    厉鬼如遭雷击,控制不住地收紧手臂,他几乎要把沈辞青勒进胸腔——倘若鬼真有胸腔的话:“什么对不起?!青儿,你在说什?么?你迷糊了是不是?”

    他听见沈辞青说“青儿病了”。

    “病了就病了!”厉鬼又急又慌,恨不得这就去掀了地府、拆了天宫,找来灵药治好沈辞青,“病了我们养着?!青儿,听舅舅说……病了难受才要养着?!等?养好了就没?事了!舅舅就在这儿守着?!没?有对不起……”

    沈辞青却像是根本不听他的话,那张苍白得几近透明的脸上,柔软天真的孩子气深处,那种刻骨的委屈和依赖……竟渐渐淡了。

    浮起一点极安静痛苦、极深的难过。

    像是过分早慧又心细如发的幼童,在学会欢笑、学会落泪之前,就已透彻领悟了痛苦,学会了独自忍耐和消化?,不再打搅任何人。

    这样的一点难过,任谁见了,恐怕都会觉得煎熬,仿佛五脏六腑在被炙烤灼烧。

    “病了……不能当皇帝。”沈辞青说,“不能治国……舅舅喜欢治国,喜欢奏疏,喜欢有用的青儿。”

    沈辞青说:“青儿没?用了,舅舅就会走了——”

    这张总有办法把鬼逼疯的嘴,第一次被发着?抖捂住。

    不敢捂得太紧,厉鬼失了冷静,几乎要被那充斥胸腔的情绪撑得爆炸,却又唯恐失控了伤到沈辞青:“谁说的?!?”

    “不是——不是!”

    厉鬼的嗓音嘶哑凄厉,几乎带上隐隐鬼啸:“舅舅喜欢青儿……什?么时候都喜欢!什?么样都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