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她对这种类型还是没办法……

    不过、

    这是不是代表着他们的关系不是毫无进展呢？

    “欸、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到了刚刚的案件……”快步追上前方的苏格兰，伏见京己十指相抵，回忆道。

    一件由办公室恋情引发的情杀。

    当时他身边是组织成员，高明哥又恰巧在店内处理此案，身份处于随时可能会暴露的情况，精神高度集中，导致诸伏景光对案件的细节也记的十分清楚。

    “突然想起，当时我的口袋里面放着这个……”伸手到风衣口袋，掏掏。

    伏见京己把手里拿着的东西举给他看。

    这是……

    一瓶指甲油？

    苏格兰不太能确定，只从外观上猜测。

    “贝尔摩德送给我的礼物。”在苏格兰看清以后，伏见京己收起向他展示的动作，“唔……据说里面掺了氰化钾。”

    啊。

    如果被警察从身上搜出氰化钾，的确会让当时的情况变得复杂起来。

    那样的话，他们四个人的脸恐怕就不得不出现在长野当天的恶性新闻上了。

    苏格兰的目光短暂从涂成纯黑的指尖略过，停顿。

    从贝尔摩德那里学到把毒药涂在指甲上吗？

    很符合他对传闻中贝尔摩德的印象会有的手段。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苦恼，原本撑在身前的两只手也一点一点地抬高，几乎快把整张脸彻底遮挡住，只留下那双频繁眨动的明亮绿眸，视线可疑地躲闪。

    “因为想到给每个人都夹过菜，稍微有点担心，会不会中毒的说。”

    游戏里应该不会设置类似的离奇剧情，比如失手导致可攻略角色中毒，再起不能这样的事情发生……

    意识到这一点的玩家迟疑地说：“不过，前面我自己也吃了拿过的食物，应该……没关系？”

    游戏里没有hp值的设定，否则一旦有毒，最先中招的那个人，一定会是玩家。

    “……”苏格兰沉默着对伏见京己伸出手，示意她把手放上来。

    伏见京己眨眨眼，试探性地照做。

    苏格兰虚握住掌心的指尖，没有用力，垂下眼神观察。

    一双匀称的，也是纤细的、丝毫不会让人把它跟‘力量’或‘威胁’联系到一起的手，任谁也无法想象出这双手握着冰冷的枪械，果断扣动扳机时的景象。

    指尖原本的颜色被纯黑覆盖，如同纸上留下的墨点，在肤色的衬托下格外醒目，视线总会叛离他意愿地不自觉移到上面。

    苏格兰不熟悉这方面，不知道通常一次可以维持多长时间，但女孩指甲边缘的黑色甲油有些被蹭掉了。

    他用指腹摩挲了下，确认掉色情况。

    “一般选择指甲□□这种方式去杀人，通常只有在遇到水之后会溶解，方便把毒下在目标杯子里。”苏格兰粗略观察完，便放开手，不再迁就对方半弯着腰，重新起身站直。

    虽然觉得随随便便可以拿到毒药这种情节放在现实中会感觉很扯，不妨碍玩家星星眼，对难得愿意沟通的队友表示肯定：“苏格兰！懂得好多！”

    苏格兰心情复杂。

    ……分明只是讲解了基础的杀人手法，立刻得到被一双晶亮的绿眼睛猛盯着看的待遇，只差没有围在他身边打转。

    假如身后长着尾巴，或许会看到螺旋桨一样摆动的残影也说不定。

    对方的认知里似乎从来都没有难为情这一情绪，对任何事物都抱有纯粹的情感，该说是不掩饰自身喜好的坦荡……还是可怕呢？

    从热烈且真挚的语气里，苏格兰能够清晰地感知到——她真的是这样想的。

    在这种事情上被真心实意的夸奖什么的……

    诸伏景光在心里苦笑一声。

    完全高兴不起来啊。

    “啊……又是任务！”拉开车门，让自己结结实实地扑到后排，用有夸大嫌疑的抱怨语气，可惜由于脸朝下砸在上面，发出的声音也变得模糊不清，“明明几个小时前才参与过一次集体行动的说……”

    游戏里发布的任务基本上没有什么难度，一般点点戳戳就完成了。

    玩家不讨厌任务里的各种小游戏。

    但前置的准备，例如坐车前往

    任务地点不能选择跳过，几个小时的枯燥是实打实的。

    苏格兰从后视镜里瞥了眼她：“你可以主动跟琴酒要求退出。”

    组织的底层人员也要负责很多琐碎的事宜，但大多是在固定的区域里协助代号成员的行动。

    跟三名干部成员组队，尤其他们的任务基本都是根据任务目标身处的城市国内外来回飞。

    会感到不适应很正常。

    退出？

    那玩家的【声望】怎么刷！

    “达不到累的程度，但是……呜呃！说不清楚，就是感觉好累！”不想被理解成想放弃的意思，玩家尝试表现自己可以承受住，又在下一秒泄气地把脑袋砸在柔软的座椅上，蹭蹭。

    “……”苏格兰沉默一会儿，说，　“或许什么都不去想，会让自己比较轻松呢。”

    伏见京己努力抬头，可惜她的角度只能看到苏格兰紧握方向盘的左手。

    “唔……说的也是呢。”

    玩家含糊地附和，不在意地说：“因为加入了组织，就没有再反悔的可能了嘛。”

    诸伏景光眼神一顿，心脏突然无规律地猛地跳动一下。

    他极力控制自己想观察对方表情的冲动，没有主动开口，脸上的神情甚至比往常还要阴沉几分。

    伏见京己掌心向外伸出手，也看到斑驳的黑色指甲，起身在口袋里翻翻翻，一边补充前面没说完的话：“……毕竟，背叛的话，绝对会被黑漆漆的琴酒前辈追杀到天涯海角的。”

    原来只是……

    诸伏景光心里微怔，说不清是什么感受。

    在等红绿灯期间，玩家低头认真对着手指涂涂，原本她想躺着涂完，担心含有氰化钾的指甲油滴到嘴里，于是规规矩矩地坐直了。

    等待风干的时候，伏见京己注意到苏格兰看过来的视线，对他举起手里的指甲油：“想体验一下吗？”

    从前面的交谈里感受到对方似乎没有那么的难以相处，得寸进尺的玩家在询问的同时，整个人已经相当没有安全意识从空隙探出上半身，去够苏格兰放在变速杆上的左手。

    欸？

    直到触摸到不同于自己的体温，把另一人的手抓在手里，玩家迟钝地反应到。

    没有选择躲开……？

    抓着苏格兰的手，伏见京己试探性地抬眼盯：“不拒绝就当你是答应了？”

    “我涂了哦～”

    在即将接触到苏格兰的左手前，玩家突然移开手：“才不要呢。”

    她低着头，自顾自地说：“黑色不适合你。”

    “！”

    诸伏景光面上不显，心底一颤。

    是试探……还是只是又是她的一句无心之言？

    长时间紧绷精神的缘故吗……诸伏景光感觉自己已经没办法分辨出别人的话外之音。

    怀疑、否定、怀疑……

    像是掉进了某种循环里，不断更改、动摇他的印象。

    仿佛对他正在动荡的心情一无所知的少女又在迟疑地‘唔’了声后：“而且……男性涂指甲油什么的，就太扎眼了。”

    假如是在试探他的身份，现在应该立刻表现出具有攻击性的一面，洗脱怀疑并给予回击。

    诸伏景光牵起嘴角，让脸上浮现出一个组织成员会有的嘲意冷笑：“……是吗？我倒是认为，黑色也很不适合你。”

    “……”

    伏见京己：呆

    什、么……

    明明贝尔摩德说很好看的！

    苏格兰这个毫无审美的男人！

    “……”苏格兰看着伏见京己突然转过身，用后背对着他的动作，微怔。

    隐隐可以听到手指‘咔哒咔哒’飞快按着电话按键，能直接从她用上的力道感受到激动的情绪。

    嗡——嗡——

    口袋里传来不明显的震动，是他在组织联络用的手机。

    苏格兰打开设有密码的手机，点开新信息。

    ［伏见京己：【伏见京己】对您好感度-5！］

    “……”诸伏景光简直不知道自己在此时该做出什么反应。

    真是……

    意料之中的孩子气。

    诸伏景光眼神斜向后视镜，在心底无声重复先前说过的话，不再是面对怀疑故意表现出的尖锐，极轻的心音和一声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叹息杂糅在一起。

    「*（黑色……其实也不适合你。）」

    …………

    ……

    “嘛，不要紧张，就当是一次普通的聚餐就可以。”

    萩原研二到身后拉开座椅，语气温和。

    恰到好处的体贴，做完这些就自然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微妙不会到让人感到压力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