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作品:《病弱谋士求死指南

    也不知是因为没事做还是什么,他今日格外爱饮杯,不喝酒了连茶都喝了好几杯下去。

    这茶壶一空,还未等后边的宫女上前再续,他往前俯的身子就又坐直了回去。

    一眨眼的功夫,面前的茶杯中已被人斟满茶水。

    周生离止的双眼于那薛家俩兄弟的大差不差,淡然,只是少了一点漠,她身子不是坐着的便比之高些,看边上的人是睨着眼往下看的,淡淡开口:“少喝些。”

    随后回了自己的位子上,手中自己桌上的茶壶也放下。不等薛字羡如何回她。

    薛无延朝这边看了一眼。

    薛字羡没答,人已经走了,宫女上前来要为他换上一壶满的茶壶,他朝人点头,让人下去了。

    好半晌,薛字羡如忽然想起什么一般,微微偏头:“哥哥,我再多喝一杯可好?”

    说完,他的视线正大光明的往斜对面看去。他说的多喝一杯,是再多喝一杯酒。

    眼神直白,半分不难分明,薛将军自然看出来,随了他。

    而后薛字羡便从薛无延桌上捞了一个倒满的酒盏,起身,几步便走到了阮进玉桌前。

    这势不难分别,是要同他喝一杯酒。

    阮进玉也发现了,今日那大理寺少卿也跟着他父亲一道来了,不过一直缩在边上,也不出来同旁人走动。

    光孚临对那日之事还心有余悸,阮进玉的目光是不小心划到他身上的,他就如同触雷一般震了一下。

    这殿中他熟识的还有一位,不就薛字羡嘛。

    然后他就一个劲的看薛字羡,给他使眼色。

    最后也不知薛字羡有没有读懂他眼中的意思,下一刻就跑阮进玉面前去了。

    光孚临俩眼一黑,差点倒地过去,他这好兄弟,当真是个好兄弟。

    隔得远,听不清那边的声音。

    阮进玉本没打算多喝,薛字羡到他面前,他有分诧异,不过不显形色。薛字羡没和他多说话,只是来找他喝杯酒。

    阮进玉便又喝上一杯。

    这一杯喝完,薛字羡就回他自己座儿上去了。

    众人皆知,前段时间帝师大病一场,于是后面接连好几日都不曾返于朝堂来,今日是他头一遭露面。

    想到这一点,没多少人来找他喝酒。

    薛字羡是第一个。

    阮进玉不是个贪杯的,也不爱多饮,但今日这酒不知怎得越喝越烧喉,烧的他五脏六腑心肝气肺都有些起来,烦躁,闷得很。

    这一整杯是同薛字羡一道一饮而尽的,半滴没剩。

    拧着眉心将酒盏放下后下意识又将空了的酒盏给满了上。

    端起,这一杯没似方才,是一口一口饮的,不过他手中的酒盏就没放下来过,没一会这杯酒也见了个底。

    他早已没注意周遭视线,这殿中此刻喧闹无比,各方人在交谈欢笑戏语,他没参与进去,有人提他,他没搭理,有人看他,他就更没去在意。

    洪恩一直站在皇帝身边,视线往下第一个注意的自然是离得最近的帝师,结果皇帝刚和他说完少喝点,他现下这势头是越喝越多。

    偏偏往边上一瞅,皇帝视线转转悠悠的到底还在他身上。

    洪恩惊出一声汗来,只觉着大事不妙。

    手都快揪出皮来了,洪恩还是躬着身子朝边上开了口,“陛下,由奴再去劝帝师一言罢。”

    皇帝神情明显较开始的不同,洪恩察言观色也看出来了,自想啊,为陛下排忧解难可是他大内总管应该干的事!

    皇帝今夜也喝了很多,一杯又一杯一壶又一壶,洪恩再边上都看到了,皇帝面上不显醉意,却是洪恩此刻也不知他听没听到方才自己的话。

    便是只能等着皇帝回话。

    好半晌,洪恩才听到声音。

    不过,只是一声不高不愤的叹息,一点沉。

    洪恩始终没能等到皇帝回他是许还是不许,最后也没迈出步子去。

    下方的帝师哪里注意得到,自顾自的坐在位子上。

    阮进玉此刻能感受到面上有些热,也不知是不是喉咙烧的烫的缘故,不过,他还清醒,无比清醒。

    抿着酒盏杯儿没放,前头又来了个人。

    对他道:“帝师大人,太后邀大人饮一杯酒。”

    太后分席坐在殿内的另一侧,这边多是女眷。

    他们大南不甚迂腐,男女未尝不可同席而坐,只是今日宴会人实在太多,加上太后这老人家自己有些讲究,所以这边隔出一个席间来。

    那么阮进玉自然没什么不方便来这边坐上一刻的。

    来传话的自是太后身边的宫女,传完话就直接带着阮进玉往那边而去。

    阮进玉停下步子,抬头,第一个入眼的不是太后,而是太后边上两个席位的人。

    沈惜阿姐,还有周天述。

    周天述来参加宫中宴席并不意外,右相几乎都带着他。

    但是往常沈惜阿姐从不进宫,她自己不愿,更加还有一点是沈长郎不想将她阿姐扯进来,所以从未带沈惜进过宫。

    也正因如此,旁人就算知道沈大都督有个姐姐,都不知是何人何样。

    他们二人现下齐聚于此,还都是在太后的身侧。

    太后既然这么安排,意味也能让人看出来了。

    太后现下用意怕是,即便没有了禁军兵权,也仍然还是要沈惜和周天述完成俩家婚约。

    沈长郎现在肯将沈惜带进宫,就是不怕旁人知道联姻的是他们沈家和右相周家。

    那么先前和阮进玉讲的所谓用何桩金义女之身份和周家结亲,也就不存在了。

    阮进玉当时没能找到机会去和皇帝为他们求个赐婚,现下怕也不需要他来求赐婚了。

    只是没想到即便沈长郎手中没了禁军兵权,太后和右相也没有直接放弃这门婚约。

    也对,

    如今上京再无武安王,沈大都督仍是沈大都督,位列禁军部头领。

    他上头便再没有什么忠义的皇子王爷。

    婚约照旧,即可拉拢现下无门生之分的沈大都督。

    就算没有兵权,也不亏了。

    沈长郎就这么一个亲人,不亏。

    这个买卖对太后和右相来说,实在不亏。

    阮进玉收回目光,太后给他赐座,边上的人立刻搬上一个席座来,同时给他上了一套酒壶酒盏。

    太后对他抬手,示意他喝。

    边上的人立刻侍奉着,将酒盏里斟满了酒。

    阮进玉原是想说他可以自己来,他惯来不喜人伺候侍奉,但这话被他咽了下去没有出口。握起酒盏,朝太后起身一个礼,礼数周全,酒也一道一饮而尽。

    太后找他来,好像真的只是喝酒,没和他说别的话,就只是喝酒。

    太后她老人家自己喝不了,阮进玉在这里喝下三杯酒,她自己只不过抿了半杯茶,随后摆手,喊了边上的人上前,“你来,陪帝师喝。”

    周天述算得上是太后母族的一个小晚辈,他来替太后回酒,说得过去。

    直到此刻,一旁的沈惜才将目光放到阮进玉身上,随后又看了一眼依着太后言起身的周天述,神色晦暗,但神情没方才那么安泰。

    周天述没观察身后的视线。

    举着杯子来,和阮进玉喝酒。

    阮进玉现下喝着这酒已经不觉着烧喉了,只觉着一杯杯下肚,比最开始还要好过一些去。

    于是惯来不贪杯的他,此刻周天述敬他一杯,他也不推辞,爽快地跟着他喝。

    阮进玉觉着自己还清醒,很清醒,于是吐了吐气,拨开一下跑到前头来的一小缕发丝,扬扬手示意边上侍奉的宫女继续斟酒。

    宫女倒上一半的动作一顿,但只是一顿,来人不是拦的她,她便继续将阮进玉的酒盏给斟满。

    沈长郎此刻来的这边席间,他提走了周天述手中的酒盏。

    周天述酒量不算特别差,但到底不是个常常喝酒的,现下已经脖颈红斥了些,明显醉意上来了。

    周天述手中的酒盏被沈长郎一把给拿走,这边阮进玉和周天述俩人的对酒算是被如此叫了停。

    可,阮进玉没看边上,只低着头垂着眼看着自己面前的酒盏,没什么神情的将刚被宫女斟满酒的酒盏握手中,尖牙先咬上盏沿,唇再一同覆上,清凉又灼热的酒水淌过入了喉。

    因为这酒斟的有些满,有几滴顺着盏壁滑出外头来,落在他泛白的指节。

    沈长郎再管不了旁的,当着太后的面站在边上直直的看着那人,提着酒盏握着盏壁的指尖明显的用力,他方才拿周天述酒盏的动作没收敛,那酒盏中余下的酒飞出去大半来,打湿了他整个手。

    现在还挂着几个要滴不滴的酒珠在他手背和指尖上。

    沈长郎面上莫名有股悍气,眼中愈发的沉峻。

    太后却依旧面上平淡甚至挂着笑唇慈态的样貌看着面前的场景。

    最边上的沈惜的视线全部汇聚在自己那突然闯进来的弟弟身上,她盯着那个酒盏看了好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