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谎言恶魔

作品:《谵妄羊与不眠狼

    武赤音演出临近尾声。

    演出会场人很多,身材纤细的叶深流能完美隐匿在人群中。

    被其他乐手遮挡住视线、在舞台最后方专心致志的架子鼓鼓手武赤音,不会发现他偷偷溜出去过。

    叶深流飞奔至洗手间里。向来谨慎的他反反复复清洁着自己。

    裤腿上干涸的精液,用水打湿揉搓了几下,为了防止被发现水迹,特意接水泼洒在自己的裤腿上,倘若问起,就以洗手洒了水的借口打发。

    糟了!围巾和腰带还绑在原一身上。

    它们没有在学校里戴过,原一也不可能认出它们属于叶深流,佯装不知不觉掉了。

    完美。

    叶深流走出卫生间,武赤音吊儿郎当依靠在墙壁上,他穿一身横须贺夹克,其上的灿金刺绣在昏暗中熠熠闪光,嚣张的帅气少年即使在人群中,也是最亮眼的一个。

    他和几个朋克风打扮的家伙热切地有说有笑。

    「晚上好!小会长!」武赤音笑嘻嘻地招手:「一直没见到你啊!跑哪里玩了?」

    「去了洗手间,因为人太多,有点闷还出去过透气。」

    武赤音挑着眉,相当开心的样子,「很悠闲啊~我这边就很辛苦了。」

    语毕,他扭过了头,和乐队成员热切地谈话。

    「真是火大啊,点燃以后什么味道都没有啊!」一名身材高大的男性叹息道:「啊,我本来还以为自己对草药球不敏感。」

    他是武赤音乐队的键盘手,这人画着浓重的哥特妆容。

    「你从哪里买的草药球。」

    「一个姓贺的小子,自称是青合会下的什么极道少年组织极荆会成员啥的……我还以为他有货源。」

    叶深流一愣。

    「哦呀,这不是小会长担任首领的过家家会么?哈哈哈,让我看看你买的草药球。」

    键盘手懊恼地将纸卷递给了武赤音,里面包裹着干枯的叶子,后者只看一眼,就哈哈大笑:「这是晒干的狗尾巴草和鬼针草啊!你真是个笨蛋。说说被骗了多少钱。」

    键盘手说出一个高额的数字,「对了,那个小子叫贺利田,一口鲨鱼牙。我还问他是在哪里磨的,真帅气啊。」

    叶深流竭力使自己冷静下来,问:「他卖药多久了?」

    「那个小骗子骗了不少人。其他人围堵了他好几次,他都神不知鬼不觉地失踪了,像变魔术一样,搞不好是个天才欺诈师。」

    「小会长连手下都管不住?」武赤音阴阳怪气。

    「不,他只是一个故意给我找麻烦的家伙罢了。」

    「对了,有一个死金乐队特别棒,主唱是女生,那嗓音真是,而且……」键盘手暧昧地笑起来。

    武赤音并不回复,他大笑地转向叶深流,「过家家会和黑金乐队的事情先放到一边!小会长知道某种不在场证明吧?犯人在电影院看电影时偷偷溜出去作案,有电影的票根打掩护,任何人都相信这是完美的不在场证明。但并不是哦!那么我考考聪明的小会长~我们演出的倒数第二首曲目是?是谁先开口致谢?」

    你未免太小看我了。

    你所在乐队在此地的演出,曲目几乎是固定的,而熟知成员性格与社会评价的我,只要采取排除法,就能得出先开口致谢者的人选。

    叶深流对答如流。

    「答对了,看来是提前看过电影了,哥哥奖励你一个摸头杀。」

    武赤音勾起嘴角,轻轻抚摸着叶深流戴着帽子的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很刺鼻的烟味啊,在卫生间里染上了啊。」

    叶深流面不改色,「嗯,隔间里的上一个家伙应该躲在里面抽了很久的烟。烟味特别重。」

    「还有尿味啊?很久没有上过厕所的那种。」

    「原来如此啊,小便时溅到了裤子上,因为味道很大,所以用水洗了一下。」

    「那个厕所隔间很淫乱啊~应该有4、5个人在里面大汗淋漓过吧?哈哈哈哈!」

    武赤音边说边大笑。

    这家伙是狗么……嗅觉这么灵敏。

    叶深流疑惑地问:「这里是黑帮控制的地盘,治安很差,但是会有这种事么?」

    武赤音笑得脸都在发抖,他咬牙切齿道:「小会长脸上味道很淡啊,应该试图销毁犯罪证据未遂,我不说你也应该知道是什么吧?数以亿计的子孙后代~」

    他额头爆出青筋,面上的笑容却依然灿烂,「真不愧是时间管理大师啊!所以才如此鹤立鸡群。很优秀!很厉害!」

    「……」

    他收起微笑,脸如寒冰般冷酷,「不过叶深流,你放在我家里的东西,我应该怎么处理?交给警察怎么样?」

    他转身正欲走出去—

    叶深流冲了上去,附在他耳边低语,他将还在发热的电击枪按在武赤音手上,让其感受着使用过的热度。随后他转身,展示着屁股与后背上没有拍干净的灰尘。

    他掀开衬衫,裤子上系着的腰带已经不翼而飞。

    武赤音顿时面无人色,他怒吼:「你他妈为什么不早说!还要骗我?我现在去找他们!」

    语毕,他就要冲出去—

    叶深流拦住了他,欲言又止道:「因为……我觉得很丢脸……不想让你担心、也不想让你有负罪感,而且……对方是黑帮的人。」

    「黑帮又如何?只是一帮乌合之众!不要看扁我!在哪里?我去追!」

    「你冷静一下。我用电击枪在击中一个人后,他们就逃走了,我们现在去追也追不到。」

    「对了!报警!我们去报警!」

    「求求你了……我们先走再说好吗……我丢不起这个脸,这里是黑帮的地盘,你确定警察会来吗?更何况没有插入行为,只能以性骚扰的民事诉讼来处理。」

    「我忍不了啊!操!这他妈有男人能忍吗?我要杀了他们!」

    气急败坏的武赤音发疯般踢打着周围的墙壁,一边踢一边骂脏话,周围的人停下动作,以讶异的目光打量着他。

    「小声一点,不然传到学校会很难堪,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硬要说是我也有责任,因为这里太闷了,我不通知你就独自一个人出去透气。」

    武赤音用拳头砸着墙壁,因为愤怒所致的热血上涌,他的脸通红一片,眼泪大颗大颗滴落下来—

    他气哭了。

    叶深流不由感到惊愕,他内心莫名复杂起来。

    「阿赤怎么了?」武赤音乐队的键盘,关切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完全被愤怒支配的武赤音无声痛哭,他对友人置之不理。

    「他心情不好……发生了一点事。」

    「这样啊,是被那个女生甩了吧?他好不容易约了喜欢的人来看演出,结果对方也不通知,中途就跑了……下半场他状态就不对劲了。」

    「不是这样的!我们—」武赤音焦急抬起了头,他满脸泪水,叶深流在他耳边低语:「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求你了。」

    「不行啊!我忍不住了!我要杀—」

    「阿赤,只是被女生放鸽子,改天我再给你介绍其他女孩子吧。」

    高傲的叶深流并不想编这种损害自己尊严的谎言,然而一旦放武赤音走掉,即使以后编再缜密、再精巧的故事,也不及当日那般有可信度。

    丢失的围巾与腰带、使用过的发热电击枪、后背与屁股上没有拍干净的灰尘,只能趁一切证据都还保留下来时,着手编造的谎言才具有最大的可信度。

    他们走出演出场所。

    「他们在哪里?告诉我!」

    「我会让青合会的人去调查他们,不需要你出手,我不会容忍这种羞辱。」

    「我不能忍啊!」

    「我现在只有待在你身边才有安全感,只有你才能保护我,我想去你家。」叶深流泪光闪烁。

    武赤音安抚着摸摸叶深流的头,他的脸颊还残留着泪水,却紧紧搂住叶深流,还抓住他的手。

    「好,我们走,对不起……我不该带你来这里的……都是我让你遭遇这种事……」

    「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不要嫌弃我就好。」

    「我不会嫌弃你的!因为你是我最喜欢的人………如果喜欢的人遇到这种事就嫌弃,那完全是人渣行径啊……我发誓不会再让你遇到任何危险!」

    「谢谢你,小音。」

    之后两人沉默不语。气氛极其尴尬,武赤音唯恐失去叶深流似的,一路上紧紧搂着叶深流,用力地拉着他的手,如同双面胶般0距离贴着叶深流。

    叶深流有点无语,但做了伪装的他并不怕被熟人认出。

    但是—

    无论如何,如果自己想要有光明的前途,是不能与同性在一起。

    「这里人太多了,别人都在看我们。你不要牵我的手,」

    武赤音强词夺理:「牵手这种行为大家都在做啊!就跟一件衣物一样,明明都是遮盖身体的纺织品,却规定了特定的社会阶级、性别、种族才能穿,不觉得很奇怪吗?事物的本质如此简单明了,人类却要歪曲一番将其复杂。每一对牵手的人都要跑到人家裤裆里视奸性取向吗?」

    这个家伙……相当藐视社会习俗与传统道德、也不盲从权威。

    武赤音恐怕非常孤独……

    叶深流深信「美德与伟大不能兼得」,这是来自丘吉尔的告诫。但他会做足表面功夫,完美无暇到任何人都无从指责。

    偶尔……他也会感到孤独。

    尽管他们同样孤独,但武赤音并不是同类。

    叶深流很渴望遇到棋逢对手的同类,但高傲的他并不希望同类挑战自己的权威。

    即使是同类,我也有让他雌伏于我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