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散乱的毛线团与金刚的铃铛（1）

    代代木的地下。

    夜阴塾的教室。

    冰冷的水泥墙壁和荧光灯管均匀洒下的白光，勾勒出一种实验室般的冷静氛围。

    四方爱子坐在角落的一把木质椅子上。

    左手边原本属于御币岛铃的位置空着。

    听说昨天御币岛前辈去拜访了一位对灵脉回路损伤颇有研究的专家。

    那个金发双马尾的身影不在这里，教室似乎连空气都沉寂了几分。

    她的目光静静地扫过空空如也的木质讲台。

    （…………果然。）

    墙上的电子钟无声地跳动着数字。

    距离课程预定的开始时间……

    …………已经过去了整整二十分钟。

    吱呀——

    教室门被推开的声音打破了沉寂的等待。

    带着一身慵懒的气息，九十九透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

    银白的卷发一如既往地随性，右眼的黑色眼罩如同一个沉默的符号。

    他甚至没有为自己的迟到做出任何解释，脸上依旧是那一副天塌下来当被子盖的、漫不经心的笑容。

    “早上好啊各位……”

    “…………啧！”

    不满与狂躁的咂嘴声，仿佛压抑着喉咙深处的不满！

    来自教室后方的位置！

    龙堂寺莲抱胸靠着墙壁坐着，眼神如同刀子般，狠狠钉在慢悠悠走上讲台的银发男人身上！

    额角隐约泛起青筋。

    九十九透像完全没接收到那足以杀人的视线，只是随手拿起一支粉笔。

    甚至没看莲的方向，只是像安抚炸毛野兽般地笑着：

    “……哦呀哦呀，看来大家都到齐了嘛？那我们就……”

    “…………开始吧！”

    话音未落！

    刷！

    莲的身影猛地站起了一半！

    然而，如同联动一般。

    旁边的鸦羽玄！

    …………几乎是同步地、带着不容抗拒的柔和力量！

    伸手按住了莲绷紧的胳膊！

    他的脸上是无懈可击、如同精致面具般的温和谦恭的笑容。

    “……少主……”

    玄的声音压得极低。

    “……稍安勿躁……”

    “……九十九先生……已经开始授课了……”

    他的指尖带着巧劲，既是一种劝阻，又是一种无声的支撑。

    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愤怒的挣扎。

    最终。

    在那红发随从几乎纹丝不动的笑容“镇压”下。

    重重地！

    …………哼了一声！

    身体如同拉满的弓弦松开般！

    …………再次靠回冰冷的墙壁！

    但那双金棕色的眸子里，燃烧的愤怒和不屑丝毫未减。

    只是死死盯着讲台的方向。

    九十九透对这小插曲视若无睹。

    粉笔在黑板上画出苍白的轨迹。

    开始讲课，主题赫然是——

    ………………诅咒。

    “所谓术式……”

    他的声音带着少见的、讲解理论时特有的清晰。

    “……本质上是‘法则’的编织。”

    “…………是灵力与意志共同构筑的‘规则’和’逻辑’。”

    “…………所以……”

    他手中的粉笔微微一顿。

    “……哪怕是追求同一个效果的术式……”

    “……经由不同施术者所构造……”

    “……其编织出来的回路……也会有…………微妙的……‘个性差异’。”

    粉笔在黑板上快速地勾勒着几道简洁的、方向各异但整体脉络接近的几何结构线。

    “……不过……”

    九十九透话锋一转！

    声音里的温度似乎都降低了几分。

    “……说到底……这些……都是被有意识的编制出来的……‘有序’的。”

    “……也同样能被咒术师所理解的……”

    啪！

    他轻轻弹了一下手中的粉笔。

    白色的粉末簌簌落下。

    他的目光扫过台下的学员。

    “……但是……”

    那只蔚蓝的独眼里，流露出一丝深邃。

    “……‘诅咒’……”

    他轻轻吐出这两个字，仿佛在空气中滴落了墨水。

    “……是全然不同的‘东西’。”

    九十九透转过身。

    这一次。

    粉笔尖在黑板上画出的不再是清晰的逻辑线。

    而是……

    …………一团乱麻！！

    无数线条毫无规律地互相纠缠、打结、盘绕！

    形成一团密密麻麻、根本看不清起点终点、让人头皮发炸的……

    ………………毛线团！

    他将粉笔随手丢在讲台上。

    “…………如果说术式……”

    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那几道清晰的几何线条。

    “……是精心编制的毛衣……”

    “……虽然细部有所不同，但……”

    “……本质是明晰的织物……”

    随即，他的指尖。

    …………猝然点在那团巨大的、如同病毒般盘踞的黑板中央乱麻之上！

    声音低沉下去。

    甚至带上了一丝磁性？

    “……那么诅咒……”

    “……就是一团……”

    “被污秽、恶意、怨恨，等无数恶意的手胡乱缠绕过后……”

    “彻底混乱……”

    “打满了死结……找不出头尾的……”

    “毛线团！”

    他张开手掌，对着空气，做了一个彻底握紧捏碎的手势。

    “…………那里面……”

    “…………是被扭曲的规则……”

    “…………是源自于施咒者或者诅咒之源，最深沉黑暗的……”

    ………………“执念！”

    九十九的目光如同能洞穿每个人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