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冒犯——”甄楣直接抬头直视老十的脸,也不问他算什么,试图加强她并不是很精通算命的设定。

    老十长着一张很经典爱新觉罗的瘦长脸,看着倒不怎么粗野反而有几分秀气,不过也就是看起来,他的动作每一下都昭示着他的性格。

    “十爷命中有不小的波折。”甄楣皱起眉缓缓开口。

    换来老十一声冷笑,“接下来是不是要说如何化解?不过是下九流的烂俗把戏!”

    “十弟……”胤禩无奈,上次闹着要算的是你,现在挑剔的也是你。

    甄楣却抢着往下道,“小道从来不懂什么化解,也不通算人命数,不过是能窥见一二命运。十爷命里这波折确是有,但蒙祖宗荫蔽,有惊无险,大体来看虽中年后运势下降,却也无劳碌之苦,倒是夫妻宫伤,有断弦再续之兆,十爷该惜取眼前人。”

    老十面上几番变化,终是没说话,只哼了一声。

    十福晋出身蒙古,是博尔济吉特氏,熟悉九子夺嫡这段历史的大约都知道,但这对夫妻的关系却没有明显的记载,大约是比较冷淡的。

    子嗣的情况甄楣记不清,但也没关系,就老十站的位置,注定他的孩子好不了,所以知不知道也就是那样,不影响未来也不影响她略过这部分。

    “听听这道士说的,就没有好话!”老十对老八抱怨。

    “要不说忠言逆耳?”胤禩笑着回答,顺便给了甄楣一个眼神。

    甄楣接收信号,十分自然到后面的位置陪坐,听着戏台上咿咿呀呀,她不听戏,对戏曲的了解仅限于一些大型节目上出现后顺便听听,但好歹这样磨耳朵让她对一些经典很熟悉。

    台上唱的听着不像京剧,当然也不会是豫剧,不是京剧是因为如今京剧没有形成,不是豫剧纯粹是风格上不同,这腔调听着并没有那么铿锵,略显着有些绵软,像是更南边的风格。

    但这就叫她拿捏不准了,虽说有戏折送上,可并没有落到她手上,所以她也无法做出判断,听了一会听不进去之后,只好竖着耳朵听别人说话。

    两个不知道谁的门人幕僚头挨近了说话。

    “……奇事一桩!”

    “什么事称得一句奇?”

    “前些日子那个乡下的,叔叔和老内官争产的事知道不?就那想出卖爹主意的丫头!”

    “知道啊~这怎么了?”

    “你不知道,那丫头不是人不见了么,有好事者去找,当真找着了!就在进京的道旁!那家子叔叔原是不乐意带回去安葬的,忽的有户人家说想买了这孩子配成个冥婚,这叔叔又和那些个干爹争起来了!”

    “好不通廉耻的人!为那几个钱闹成这样!该有人治治他们才是!”

    “你当没治?治了!就是闹得不像,才又被捉了起来,在衙门里甭管是亲叔叔还是干爹,都挨了板子罚了劳役才放回去!”

    “罚得好!正该如此!不过这事倒也不算奇啊~”

    “嗨~你着急什么,奇在后头呢!前头不是说好事者找着的人吗?找着之后隐约有传言说是个和尚算出的地儿,说顺着道旁找,还真就给说准了!”

    话说到这里,甄楣觉得有的无的就很多视线落在身上,她莫名其妙。

    不是?!你们听个故事这么真情实感?!

    看她什么意思!这是就是她干的啊!

    甄楣心中微恼,可惜了她不能说,只好自己一个人暗自憋气,面上假装淡定不在意。

    不知道什么时候前头交谈的声音就停了,听见了这一段。

    老十转头瞥她,嘴上却和老八说话,“八哥,要不我打听打听这个和尚给你请来?说不定这个和尚比道士更准些!”

    甄楣差点笑出来,这和尚就是她编的,去哪里变一个和尚出来?

    胤禩知道弟弟的心意,又想到甄楣预言的命运,想着多找几个灵验的大师,或者有改变的余地,万一遇见一个能改命的呢?

    于是听了就没有拒绝,“你愿意打听就打听着。”

    老十立刻问那传八卦的人,“你说的那和尚,有个什么模样?是哪儿的和尚?”

    那人起身回话,“这倒没听说是哪儿的,只听说是个邋遢和尚,行踪无定不像挂单的,说了这话就走了,也没人找见他。”

    “他在哪儿算的这事?”老十又问。

    “听说就在城里。”

    “在城里还找不见一个和尚?”老十嗤笑,无非能力不济,没人出力,他来找绝对能找到!

    甄楣笑而不语,子虚乌有,这还真不好找。

    老十看她没反应,顿觉没趣,和两个兄弟起了新话题聊。

    陪坐完这一场,甄楣从容起身准备离开,经过戏台前却余光见着戏子近前一步。

    “温玉?”

    难道这班人认识温玉!她心里咯噔一下,顿时屏住呼吸,几乎惊出一背的冷汗,脖子生了锈一样转过去,尽量保持目光平静。

    “善信有事?”

    那戏子仔细瞧她两眼,目露哀伤,扭过头去,抿唇道,“无事……”

    甄楣行了一礼,加快速度离开了。

    身后老十的目光却在这里停留。

    送完客之后,他截住戏班,“方才和那道士说什么?”

    ……

    甄楣心里为那句温玉焦急了几天,反复叩问系统会不会被发现。

    【不会吧……温玉真死了,除非有人相信死而复生,没人能关联上你们】

    系统也迷茫了,就他所知,一般的宿主会利用原主的身份和关系,其他人就会相信原主活着,但宿主的操作太意外啊!

    “对!班主看着她断气的!”又扮成了男的,没道理被认出来,实在不行就冒充和温玉有亲缘关系……

    即便这样甄楣仍然有些忐忑,但回去好几天,也没见老十打上门质问,她逐渐平静下来,却不防此时一个和尚被领进了八贝勒府。

    “什么和尚?!”她莫名其妙,不是?你们找到了什么啊?!

    “奴才的兄弟瞧得真真儿的!就是一个穿着青袍的和尚,一身邋里邋遢的,领进来还是先去洗涮了才去见的王爷!”陈五手在鼻端扇了扇,激情转述道。

    “啊……”对自己真狠啊,她说邋遢和尚,还真就这样出现了,要是她说癞头和尚,要怎么炮制自己的脑袋?

    “甄大师,您得留意着啊!”陈五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他说这个是为了什么啊!

    大师怎么这里也淡泊了,到时候这个和尚得了宠,自个儿不就得失宠吗?

    “留意什么?王爷要见多少是他的自由。”她都知道是假的了!

    “大师!咱们不能就这么放弃啊!您要是不好意思,小的替您打探!”陈五语重心长的劝,不是谁都这么不在乎,之前那个姓李的不就是很好的例子?

    甄楣没当一回事,但陈五打听来的,老八当真留下了这个和尚,还是笑着送出了院门的,现在人已经在不远处的院子里歇下,似乎老八还打算帮他找挂单的寺庙。

    甄楣:“……”

    这老板真不能要了!怎么真假都分不清?!

    之后的日子甄楣这里的确冷了下来,满府的人都知道现在主子最信任的先生是无净和尚,甄楣这个道长就成了过去式。

    用陈五的话来讲,她,失宠了。

    但她又意外的进了女主子的眼,郭络罗氏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喜欢上传召她,去了一聊就是半日,甚至还撺掇着要给她试女装,弄得她每次都提心吊胆的,那点投影的时间都快用完了。

    就算换衣服她可以争取自己来,梳妆的时候起码得给喉结p上吧!

    装男人真难啊!

    所以郭络罗氏为什么喜欢找她?!

    “因为你说话有趣?”郭络罗氏睨他一眼,注意分寸,会害羞,说话有趣,能够按她心意打扮,这胜过多少臭男人?

    横竖这是个道士,叫来讲经有什么不对?她身边还有丫鬟们看着,又不怕人说嘴。

    甄楣不知道郭络罗氏的真实想法,只觉得心里苦,她说话有趣怪她喏?作为现代人,段子当然没少看啊!她又没打算得罪郭络罗氏,当然得尽量想好说什么,段子这种轻松的东西就是最好的选择啊!

    说好的幽默感很重要呢!

    “福晋您要人陪着说话尽有的,何必抓着小道不放。”甄楣委婉劝她。

    老八管着过去安亲王管的正蓝旗旗务,旗下妇女不知道多少,郭络罗氏想要人陪还不容易吗?

    “怎么?大师不愿意和我们这些妇道人家说话?要不继续说说我无子的卦象?”

    “就是啊~大师是讨厌我们姐妹?”丫鬟们跟着帮腔。

    甄楣瞠目结舌,男人是享受这样待遇的吗?姐姐们我真招架不来啊!

    她现在连夜翻墙跑路来不来得及?!

    “福晋……何出此言!”

    郭络罗氏知道侍妾们的情况,故意问,“这不是大师上回算的么?之前没来得及说清楚,你看爷命里子嗣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