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蕾丝 第64节

作品:《冷蕾丝

    几乎是在用气息说话,她打头往下走,剩下的人跟在身后,生怕她一个脱力摔倒在楼梯上。

    水晶灯下的开放餐厅,菜肴丰富,面生面熟的混坐在一起。 k的位置在主座的右手,一身咖色西装儒雅地举着香槟杯。

    视线越过整张桌子,冰父不耐烦地把餐刀拍在案上,五官在绚丽的灯光下恐怖异常:“你晦不晦气!”

    她垂眸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又看向餐桌上鲜丽的各种颜色,不由轻笑出声。

    “是挺碍眼的,我就不上桌给您添堵了。”

    冰尤说完就利落地转身,没给身后人周旋的余地,仿佛她只是下来知会一声。现在说完也该走了。

    几个佣人不知所措地僵在原地。

    冰父面子上挂不住,拍桌起身就要追上去教训, k抬手阻拦,把另一只酒杯塞到他手里才就此作罢。

    她速度不停地再次爬上楼梯,胸口像被什么东西压住一样喘不上气。

    恶心的感觉来得太快,怎么都没办法化解。

    “小姐!等一下!”

    冰尤抬头时,已经冲到了二层的平台,过度悲伤带来的颤抖依旧停留在她手上。

    佣人心疼地将包裹递到她面前:“今天上午到的……我偷偷藏起来了,看您一直在房间不方便打扰。”

    她疲惫地没有一丝反应,只有强撑着蹙起的眉像湖水中唯一的漪波。

    纤细睫毛下的阴影打湿了一片眼眸。

    冰尤拿起上面的裁纸刀,慢慢把内刃推出。

    刀锋的寒光离手腕那么近。

    她克制住想要伤害自己的邪念,划开了包裹的封条,不织布袋子把里面的东西保存的很好。

    两个本子,是夏亦可留下的。

    就像餐厅打来的那通电话,都是她与世界诀别的遗书。

    夏亦可的葬礼,她还是去了。

    k开车,她坐在副驾驶,隔着车窗远远地看了一眼。

    夏亦可离开时很痛苦,冠心病发作,偏偏救命的那瓶药被恶作剧似的留在了学校里。天气很冷,又是周六,她躺在地板上,整整一天才被发现。

    她在外地工作的爸妈连夜赶了回来,由于常年的不闻不问,在警察调查的那一刻甚至说不出她的门牌号。

    “她是你朋友?” k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夹着烟。

    白雾顺车窗的缝隙飘出去。

    冰尤被打断思绪,看着冰天雪地的室外,她的墓碑旁只围了零星几个亲近的人,而这些身影都不能勉强连成一个圈。

    她把愤苦咽下,心中腾起火苗。

    “不熟,现阶段最不需要的就是朋友。”

    她面容寒彻,如法炮制了自己曾经最痛恨的话。

    传进k的耳朵后,他把烟丢出了窗外,眼底不知道是赞许还是嘲弄,笑意深沉:“你知道的,只要够乖,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帮你。”

    冰尤转头对上他的眼睛,眼波平静又柔和:“我想让她安安静静走,最好没有人知道。”

    彼时的西华还是她没有涉足的土壤,突然的波动会让里面的人有了戒心,对后面的计划很不友好。

    另外,她是真的想给她清净。

    “成,那你想要他们怎么以为?”

    冰尤把发丝捋到耳后,眸子看向在音乐中献上鲜花的人们。

    “伦敦,就说她去伦敦了。”

    去她执着的泰晤士河,去一个没有纷扰的地方。

    k点点头,给车着火:“就算你不说,她的死也会有人帮忙压下去,这个好处先不算你欠我的。 ”

    冰尤对他的话不是很懂,也没力气深究,只是乖顺地颔首。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酿造着情绪也逐渐失控。家属们哭成一团,夏亦可的妈妈更是要晕厥一般地倒在别人怀里。

    音乐下的巨大咏叹。

    k系上安全带:“冰叔叔前一阵让我帮忙给你选合适的学校,你怎么想?去西华?”

    “先不了,”她呼出一口气,“在附近随便找一所吧。”

    “确定?”

    冰尤没再回答,沉浸在窗外的场景里。

    远处,停在枯树下的车灭了火,车门打开,男人迈下了车。

    黑伞遮住了大半个身影,狂风上浮时吹起伞沿,露出的金发就像当天的盛雪,悲怆,克制着澎湃的悔恨。

    他太高了,以至于夏亦可的父母失控地扑向他时,他稳稳接住了所有捶打。

    那一下下,痛彻心扉,他如数承受着,手臂环在他们身侧。

    雕刻似的侧脸并不能完全窥探清楚,但冰尤知道,那是一张足够招眼的脸,气质也非比寻常。

    她透过车窗遥望着,试图从举止中分析出什么。

    可乘坐的车子已经启动,逐渐驶离了那片伤心地。

    第49章

    月考成绩下来时, 西华浮光跃金。

    人工湖附近的大路上,落叶层层交叠在一起,如梦似幻的画面让人短暂忘却了即将迎来的寒冬。

    主楼楼梯传来参差的脚步声,夹杂着男生间的闲聊。

    “换谁谁干啊, 我是来上学的又不是来扫叶子的, 哎, 还有没有天理啊?”

    一群人来回勾肩搭背地推搡着,扫把胡乱拿着,谁都没拿男生的话当回事,反倒是脸上洋溢出的笑不像演的。

    付竞泽走在几人前面,手上的骨节因为长时间的室外清扫有些泛红。

    他攥拳朝上面呼了口气,单手摩挲着发热,戒指也碰在一起发出脆响。

    “反正明天要是再说下去,小爷我可不干了!”

    男生撂话似的挣开勾着肩膀的手,向楼梯上所有人宣布了自己的态度,接着转身夺过了付竞泽手里的那把清扫工具。

    他正不想拿,勾唇看着男生从身后冲上了二层的最后一阶,双手各举一个扫把。

    笑声一片。

    男生见此玩的更欢,俯身弯着腰,全神贯注地盯着反光的瓷砖。手上的工具也变成冰球装备,不断在地上摩擦。

    认真劲上来了,还不忘问逐渐跟上楼的人:“怎么样付少,就我这技术,玩冰球怎么也能混个主力吧。”

    “队名我都替你想好了。”

    他迈上最后一个台阶,抄兜站在男生身边,制服笔挺利落。

    “说说说!”

    在众人焦灼期待的目光下,付竞泽把男生翻起来的衣领压了下去,在上面轻轻拍了两下。

    “扫把星。”

    话说完,男生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在爆笑如雷的人群里慢慢缓过神来。他扒拉开付竞泽的手,眼神中有种“我对你很失望”的意思。

    他自顾自朝前走了两步,咽不下气似的用手里的扫帚划飞了廊道中间的纸团。

    抛物线很短促,稳稳砸在了不远处女生的裙摆上。

    落地,滚了两圈。

    榜前的冰尤在一群人的包围下侧过头,先是看到地上的纸团,再是看到不远处楼梯口站着的付竞泽。

    男生自知闯祸,闪身躲进了旁边的教室。

    她没在意,舌头划拉着嘴里的硬糖,看着他的眼睛并没有闪躲开。

    冰尤今天穿出门的制服,是他一粒粒扣好的纽扣,她当时就犯困地挂在他身上,赖着不想起床。

    想到这,他轻笑着一步步走向成绩榜前。

    只是和她隔着热闹的人群。

    软扎板上白底黑字贴着字报,密密麻麻的人名整齐排列在上面。

    1,冰尤,701。

    2,付竞泽,699。

    ……

    她顶了被他占领三年的高地,拿下西华第一。

    女孩的侧脸依旧看着榜上的字,仿佛取代他的位置只是早晚的事,今天到了,也理所应当。

    “冰姐这成绩太屌了,刚转来几个月就这种水平了……”

    “你当会长开玩笑的呢,第一次测评的时候我就赌她有朝一日能超过付竞……”

    最后一个字还没出来,对面的女孩便带着提醒怼了下她的胳膊。

    付竞泽和她们的距离不过半米。

    “付少考的也很好啊!可能这次略有一丢丢小失误吧!”

    随着话锋生硬地偏转,围在冰尤周围的几个女生也树倒鸟散。

    点头道别后,逃跑似的离开了这片区域。

    两人之间空出了一大截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