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男二应该也是心里放不下自己妹妹的。

    因为戏里有无数次,当他一个人沉思独处时,穿着高中生制服的健康版妹妹都会出现在他的面前,和他对话。

    如果只是单纯的出现幻觉,那导演根本就没必要将这一幕幕都留在剧里。

    他死之前,都在说,“真由对不起,我去陪小梨了。”

    我觉得让影帝来演这种三观崩坏的角色根本不对。

    那大家不都是三观跟着五官走了吗?

    但是,最起码我没有。

    我在他的批判声中,时刻保持清醒与冷静。

    “空井桑,请你再投入一些。”

    “空井桑,你就没有幻想过吗?这个时候,小梨会是这种浅薄的反应吗?”

    “空井桑,盲人的举手投足也是可以很优雅的。”

    “空井桑,眼神里可以再多一些挣扎与茫然。”

    讲真。

    听到的建议比去年一整年都多。

    有影帝在,导演根本插不上话。

    第一场戏,拍得就是男二杀死妹妹的戏份。

    我在浴缸里被影帝按着头淹水,最起码喝了两升的水。

    真的呛到鼻子连着喉咙都很难受。

    眼睛红到不了解情况的人,估计会以为我哭了两天两夜。

    可影帝先生还是说我感情不对,不够浓厚。

    那种意识到自己即将死亡,眼底的茫然和对哥哥的爱恋与不舍,还有身体上的痛苦,以及最后释然。

    眼神还是不够到位。

    《影川》这部剧拍摄顺序,不同于我上一部的戏份。

    一般来讲,我还可以从与对手演员慢慢培养默契,顺着剧情慢慢推,再体会那种被欺骗后的复杂情感是怎样的。

    这儿一上来,就如此沉重深厚的感情。

    我怎么也找不到状态,用影帝的话来说就是,「略显单薄」。

    剧本我都快翻烂了,这才进组五天啊。

    我觉得我已经比以前都要用功了,影帝太敏锐细腻了,怎么总能找到我想要一笔带过的点。

    男女主的戏份在另一个棚拍,工作人员说他们那组的进度就很高效,已经拍完第一部 分的戏份了。

    但我们这组,由于我的原因,拍摄进度已经拖慢好几天了。

    虽然大家都安慰我,让我不要有压力,好好演戏就行。

    自己还挺沮丧的。

    因为自己的专业水平给大家拖后腿了,真的太过分了。

    我又是一个要强的人。

    听到我就憋着忍着,然后去找影帝先生问问题。

    虽然刚去找他的时候,他很惊讶。

    但思考几秒后,就还是请我坐旁边的椅子上,讲给我听了。

    我是很感谢影帝先生啦。

    他每次陪我拍完这里的戏份,给我讲戏后,还要去跟另一个棚的女主拍摄,跟上总进度。

    好在卡了五天浴缸戏后,总算能继续进行拍摄了...

    “奈奈又来啦——”

    “您好-幸一先生-我来啦——”

    上半场拍摄结束后,我抱着剧本,笑嘻嘻的拎着椅子向影帝先生那边走去。

    影帝先生的经纪人社幸一先生是个挺和善的人,我很快就和他混熟了。

    “您好,又打扰了——”

    我对着影帝先生微微鞠躬。

    “嗯。”

    影帝先生私下里话很少,安静的过分。

    似乎是随时随地都在为下一场的拍摄而准备似的。

    见我打扰他,也不恼,轻轻点头,又低头看书。

    我乖乖坐在了影帝对面不远不近的位置,开始日常发问。

    伸手不打笑脸人,为了以防他在大家面前卡我的戏,我从前几天开始就总来找他研读剧本,以防出差,加深理解。

    这像极了我高中那时由于忙于比赛,荒废了学业,最后疯狂补课的场景。

    因为学校的规定是:但凡有一项不合格就不给参加全国比赛。

    所以每次期末考试,我都抱着课本,舔着脸去敲响佐久早家的门。

    佐久早看我的眼神里也有这种,「嫌弃又不好说还怕伤你自尊」的表情。

    嗯嗯,习惯就好。

    影帝还是安静地坐在那看书,我提问的时候才会抬头。

    身上的黑色西装显得整个人更加沉稳犀利。

    在听完我的,在他看来可能会显得「无知」问题后。

    他挑眉,思考一番,似乎是斟酌完言辞后,对我冷静输出一波。

    “首先,你这里的感情,可能理解错了...”

    他接过经纪人递来的水杯,轻抿一口,似乎是怕我听不懂,有意的放缓语速,说了起来。

    难怪没见过影帝拍戏的时候,有什么绯闻对象。

    女演员要平时遇到他,恨不得绕道走吧。

    会有如此斤斤计较的男人,真的会有人爱吗。

    (开玩笑)

    “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

    见我突然安静下来,影帝瞥了我一眼,低声问。

    “啊?没有啊,没啊。”

    我慌得就宛如说出那句「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傻子,心虚的神情全摆在脸上了。

    “...”

    影帝抬眉看我,意思是我在开玩笑你怎么这个反应。

    过了几秒,他悟了。

    对我进行了友好凝视——

    有人戏称我们这个棚叫做「贵族式新生训练营」。

    我觉得只要能让我的演技得到进步的话,其实叫什么都无所谓。

    我安静思索一会,开始写起笔记。

    影帝在旁边时不时扫一眼我写了些什么,也没说话。

    一时之间,倒挺显得和谐。

    等弄明白剧本上的事情后,整个人又开始开小差。

    我看了眼时间,离拍摄还有些时间,转头看向影帝,问,“您不回保姆车上睡一会儿吗?听幸一先生说您昨天拍摄了夜戏?”

    影帝听到我说的话,转头看向他的经纪人。

    幸一先生尴尬的笑了笑,解释着,“早上拍摄之前,碰到这丫头了,就聊了聊。”

    影帝意味不明,问我,“你俩很熟?都开始喊彼此的名字了?”

    “我和幸一先生都喜欢打游戏啦-我朋友是他最喜欢的游戏直播博主,看到他正好在看直播,就顺带炫耀了一下——”

    讲到这个我就不困了,抬手卷起头发来,笑里是隐约的自豪。

    今天穿的是高中夏季校服,没有办法戴手套,也没有口袋遮掩。

    不经意之间露出的手掌,即使做过祛疤手术也能看出的狰狞疤痕,让影帝挑眉,看了我一眼。

    他没问。

    但我还是下意识的收起了手。

    幸一先生也看到了,略显担忧的看着我。

    似乎想到了奇怪的走向,似乎没忍住好奇,“这是?”

    这气氛让我为难。

    但我想着反正这里也没什么关心我过去怎样的人,笑嘻嘻地说了句,“也就是受伤了而已。”

    所以我不能打排球了。

    我经纪人刚去开会了,还没弄清楚这气氛是怎么回事,我让他淡定点,帮我把小椅子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