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骨,血,肉、伤口和噩梦。(二更)
作品:《血不在乎(强制nph骨科)》 卡修斯本打算轻蔑地扫她一眼,然后转身离开,将她留在这片狼藉之中,自生自灭。
然而,那哭声却像一道闪电,猛地击中了他。
那声音里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屈辱,以及被他亲手撕碎的尊严。
他那原本平淡无波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细微的、难以察觉的裂痕。
最后一颗袖扣扣到一半,他的手指突然停滞,悬在半空,指尖因某种突如其来的冲击而轻微地颤抖起来,那是一种不受他意志控制的、可悲的生理反应。
他那双幽暗的、如深潭般不见底的绿眸,原先盛满了冰冷的寒意与彻骨的漠然,此刻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猛然刺痛,瞳孔在瞬间猛地紧缩,深邃的绿意中闪过一丝慌乱与错愕。
他没有立刻转身。
他不能。
只是那脊背的线条,肉眼可见地僵硬了一瞬,仿佛有一道沉重的枷锁突然收紧,将他牢牢禁锢在原地,让他动弹不得,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似乎过了许久,又似乎仅仅是心脏停止跳动的那几秒钟。
然后,卡修斯缓慢地、僵硬地转过了身。
他的目光在空中游移了片刻,才慢慢落在了卡希亚身上。
她就那样瘫软在桌面上,如同被暴雨摧残的花朵,全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他的视线沿着她颤抖不已的身体缓缓移动,最终定格在她脸上。
那头曾经如火焰般明亮耀眼的红发,此刻被汗水与泪水彻底浸湿,颜色黯淡无光。
他看到了她那双眼中的恨意,那份恨意如此浓烈,几乎要从她眼中喷薄而出。
她的眼睛像一面镜子,映照出他行为的残忍与丑陋。
一瞬间,一道道清晰的影像在他脑海中闪现。
他想到了小时候的她,那个会在恶作剧得逞后,带着狡黠的笑容扑进他怀里的妹妹;
那个会在他带回新奇物件时,眼中闪烁着好奇光芒的女孩;
那个在深夜的雷雨中,紧紧依偎着他寻求安慰的脆弱身影。
那些曾经鲜活的、温暖的、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记忆,此刻,全都蒙上了一层又一层、浓稠厚重的、干涸发黑的血,散发出令人窒息的血腥味。
他甚至能感觉到那股陈腐的、腐朽的气息,伴随着记忆的潮水,一点点将他拖进深渊。
一丝几乎不可见的悔恨,在他眼底深处悄然浮现,随即又像是受惊一般,仓惶地、狼狈地一闪而逝。
那份情感,太过短暂,太过稀薄,脆弱到几乎无法被他自己捕捉。
它刚刚冒头,就被更深沉、更庞大的、更扭曲的黑暗一口吞噬。
她活该。
这个冰冷而恶毒的念头,像一条蛰伏已久的毒蛇,在他心底嘶嘶作响,吐着信子,将那微弱到可怜的动摇彻底扼杀,将他内心深处唯一的一点柔软也彻底啃噬殆尽。
他试图用这份扭曲的恶意来麻痹自己,来证明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是她咎由自取。
然而,他的身体却再一次背叛了他的意志。
他还是迈开了脚步,朝着她走了过去。
那擦得锃亮的军靴踩在厚地毯上,发不出半点声响,却依旧很沉重地,一下一下地,踏在卡希亚那颗早已破碎不堪的心上。
他没有说话,甚至连一个眼神的交流都没有,他只是俯下身,用一种与他本人极不相称的、笨拙的、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轻柔的动作,将她缓缓地、完整地抱了起来。
他转身,坐回宽大的扶手椅上,将她安置在自己的怀中。
她的身体在他臂弯里轻得像一束枯萎的、被风吹残的花束,湿冷的汗水与泪水浸湿了他的军装,带来一阵冰凉刺骨的触感。
那感觉,就像一条冰冷的蛇,吐着信子,沿着他的皮肤缓缓爬行,一路蜿蜒,直达他的心脏,然后张开毒牙,狠狠地咬了下去。
你在做什么?
你……卡希亚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
她当然知道这是什么。
他们小时候,经常会因为各种各样鸡毛蒜皮的小事而打打闹闹,吵架之后谁也不愿意先开口。
于是母亲给他们定了一个独属于他们之间的规矩:不愿意说,那就抱一下吧。
抱一下,就和好。
抱一下,就代表:
“对不起,我错了,原谅我。”
不行。
不可以。
卡希亚不停地摇着头,心疯了一样跳着,每一次搏动都带着撕裂般的剧痛。
你不能这样。
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你怎么能——
这些无声的、字字泣血的嘶喊,在她的喉咙深处疯狂翻滚,最终化作更加汹涌的泪水,从她空洞的眼眶中翻涌而出。
她只想逃离,逃离这个噩梦般的怀抱,逃离他带给她的一切。
赤裸的挽留,比彻底的决裂更痛苦。
卡希亚崩溃地,撕心裂肺地哭着,每一个颤抖的音节都是对他最刺骨的控诉。
她不停地用残存的力气在他身上胡乱地撕扯着,指甲在他坚实的军装上划出细微的痕迹,手指收紧又松开,仿佛想要抓住什么,最终只抓住了虚无,连空气都讥讽地从她指缝中溜走。
卡修斯对她所有的挣扎与捶打都毫无反应。他只是低着头,将脸深深地埋进她的颈间,冰凉的鼻尖触碰到她湿漉漉的皮肤。
他默默地收紧了手臂,将她更深地、更彻底地禁锢在怀里,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让他们重新回到母亲温暖而安全的子宫里,回到那个他们共享同一个心跳的初生。
卡修斯把她抱紧着,不再有动作,只是抱着,像小时候他们一起挤在一张绒被里。
他失神地闻着她发丝中混杂着悲痛、绝望与脆弱的气息。
这气息如同一种最致命的、专门为他调配的毒药,让他血液里某种沉睡已久的、扭曲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清晰意识到的渴望,愈发强烈地、疯狂地叫嚣着,几乎要冲破他的胸膛。
他只是不停地呼吸着,一次又一次,仿佛要将她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悲伤、所有的恨意都吸入肺腑,让它们吞噬自己,折磨自己,成为他的一部分。
而他,他要成为她的淤青,她的伤口,她的噩梦,她的痛,她的骨,她的血,她的肉。
他要在她的生命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让她永远无法摆脱他,永远沉溺在他的阴影之下,连呼吸都带着他的气息,连梦境都充满他的身影。
她不会离开他的。他在心底最阴暗的角落里,笃定地想着。
他知道的,他知道她不会。
他知道她会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