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

作品:《发情期(兄妹abo)

    “你不许去。”

    谢姝妤坚定地命令。

    谢翎之驻足,回过头,表情冷漠:“为什么?”

    看着他这反应,谢姝妤胸口像塞了团棉花一样阵阵发堵,她扶着门框,不高兴道:“因为我不想你去。”

    “……”

    谢翎之与她对视一会,扭头推开防盗门。

    谢姝妤眼睛一酸,委屈得瘪嘴:“你怎么不听我的话了。”

    “因为扮演伊戈尔的戏码结束了,我不想再听你的话。”谢翎之淡淡道。

    谢姝妤愣怔一秒,下一刻,眼泪啪嗒掉了下来。谢翎之的身影即将消失在门后,她吸吸鼻子,夹着泣腔大声说:“可是谢翎之也很听我的话!”

    防盗门静止好一阵。

    谢翎之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那你也别当我是谢翎之了。”

    咔哒一声,防盗门的锁彻底落下。

    谢姝妤站在原地,眼圈通红,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不止。

    ——好啊,他不听她的话了,看样子也不再喜欢她了。

    这其中有一件应该是好事,可谢姝妤觉得,这两件事都是臭狗屎。

    她抬臂抹了把眼泪,泪珠却掉得更多,她愤恨地把眼睛揉得红肿,却于事无补。

    谢姝妤丧气地蹲下去,泣不成声。

    “来了啊谢哥,哈啊……”

    谢翎之顺着服务员的指引来到前排某张圆桌落座,刚坐下,沉博豪便没精打采地跟他打了个招呼,顺便还搓着脸,附上个大大的哈欠。

    谢翎之瞟他一眼:“昨晚没睡?”

    “唉……不是赶饭局吗。”沉博豪喝了口冰可乐,眼下一片青黑,颓废得像个失业在家的中年男人,“昨晚刚在老家吃了顿大的,又跟沉辞打游戏到半夜,今早还得赶几个小时车程回来参加林大小姐的生日宴,这一路给我颠簸的……昨晚吃的鲍鱼海参全他妈颠出来了……”

    季峥听不下去了:“你可闭嘴吧,这开胃菜还没上我食欲就要被你说没了。”

    “哦哟?”沉博豪来劲儿了:“我还偏要说,是兄弟就有难同当,我吃不下饭你也别吃!”

    “我操你这狗东西真他妈积了阴德了……”

    “谁是狗东西?你骂人挺有一套,伤敌八百自损一万。”

    “靠,耗子我看你是皮痒了欠爸爸爱的教育,爸爸这就还你一个完整的童年!”季峥勒住沉博豪脖子跟他扭打在一块儿。

    谢翎之闷声不语坐在一边,也给自己倒了杯可乐,默默喝着。

    注意到他的异常,边上疯闹的两人停下来,面面相觑。

    季峥腆着脸凑过来,“怎么了谢哥?昨天还乐呵呵的,今天怎么又不高兴了?……跟你妹又吵架了?”他歪着眼,小心翼翼观察谢翎之脸色。

    谢翎之呼了口气,眉眼郁闷:“没有……不算是。”

    他难得说话含糊,季峥不明所以,也不敢再问。季峥正要悄悄缩回去,却听谢翎之迟疑地开了口:“你有没有认识的,合适的alpha……可以推荐给我妹妹?”

    季峥一刹那间以为自己在做梦。

    “你要帮你妹找alpha?”季峥一个字一个字地重复,字字透着不敢相信。

    谢翎之抿了抿嘴,忽然又长长叹了口气,垂下头,食指指节抵住眉骨,低沉道:“算了,当我什么都没说。”

    “……”

    季峥跟沉博豪交换了个懵逼的眼神,季峥讪笑着道:“好家伙,天上要下红雨了,你这死妹控居然要帮妹妹挑对象……谢哥你是不是被谁夺舍了?”他非常严肃认真地盯着谢翎之的脸。

    谢翎之看他像看神经病,“怎么?我不能帮她找吗?”

    “那倒不是,”季峥说,“主要,你平时把你妹看得比媳妇儿还紧,我实在没想到有一天你还能帮她找对象。等等,难道……!”季峥陡然一震,反手一指沉博豪鼻子,怒斥道:“——难道是因为你这骚鸡?!你昨天送的那个破手链不小心撩动妹妹芳心了,害得妹妹惦记起找对象来?”

    沉博豪举起双手一脸冤枉:“青天大老爷明鉴!我真的只是随手送的,没那个意思!……好吧其实我对妹妹也有那么点心思,但谢妹妹怎么说也是谢哥的心肝宝贝儿,我哪敢下手啊?”

    谢翎之抹了把脸,被他们吵得心烦意乱,“跟你们没关系,是她自己跟我说的。鬼知道她怎么突然想找alpha了。”

    季峥问:“她想找,你就同意?”他高高挑眉,“你舍得?”

    谢翎之乜斜他:“不同意不舍得能怎的?我自个儿当妹夫?”

    季峥笑着拍他一下,权把这句当玩笑话。他不正经道:“大舅哥要不看看我呗,咱好歹也算得上是优质alpha,咱俩还熟,知根知底的,你把你妹许给我,我保证一心一意对她好。”他用力拍两下胸脯,以表忠心。

    谢翎之:“滚蛋。”

    他顿了顿,又说:“我妹择偶有要求,必须要没谈过恋爱的,忠诚专一不花心,还得特别听她话,就是让你当脚垫你都得笑着趴地上给她踩,达不到这个标准就算了。”

    季峥说:“虽然第一条我没达标,但是我不仅可以笑着给妹妹当脚垫,她垫够了我还可以帮她舔干净脚,看在这点上可以破格录用我吗?”

    谢翎之冷眼看他:“什么好处你都想占?”

    “操。”季峥乐不可支地笑了好一会。好容易缓过气,他又问,“所以你到底用不用我们帮你妹找alpha啊?”

    谢翎之默了几息,捏着玻璃杯缓缓转圈,眼皮遮掩下的乌眸黯然阴郁,“不用了……以后再说吧。”

    季峥耸耸肩,只得作罢。

    十点钟声响起,入口大门敞开,生日宴主人公林初秦伴着音乐款款步入大厅。

    她今日画了淡妆,浅笑盈盈的樱唇水润嫣红,精心打理过的波浪卷发披在身后,她踩着五厘米白色绑带高跟鞋,身着法式鱼尾抹胸礼裙,缎面拖尾自臂弯垂下,逶迤于地,她不疾不徐走在红毯上,像个优雅矜贵的公主。

    谢翎之正埋头喝可乐,胳膊突然被季峥碰了下,可乐溅出来洒了他满手。他“啧”了一声想跟季峥算账,却见季峥一脸坏笑:“大小姐看你呢,还喝,又不是酒你喝那么上头干嘛。”

    谢翎之一边抽纸擦手,一边随他看过去,正正跟林初秦撞上视线。林初秦走红毯的步伐略微一顿,扑了淡粉腮红的脸颊又红了些许,她羞涩挪开视线,肩背愈发挺直。

    谢翎之扫去一眼,又淡淡收回目光,季峥凑到他耳边说:“大小姐今天这真是盛装出席了,我妈跟她妈认识,听我妈说,林初秦身上这裙子好像是花九万还是十万买的,贼几把贵。啧啧,不愧是大户人家,办个十八岁生日宴是真有成人礼那范儿。”

    十万的裙子,牛逼。

    谢翎之想,明年八月份,姝妤也要十八岁了。

    到时候也给姝妤买条这种漂亮的小礼裙吧,她应该会喜欢。

    十万的裙子确实是贵了些,不过他毕业去了清华,学校和市政府应该能给他点奖金,几十万起码是有的,运气好可能上百万,拿出十万买条裙子绰绰有余。

    等一会问问林初秦她这裙子哪儿买的……

    谢翎之这么想着,余光再度瞥向快要走上高台的林初秦,倏忽间,瞳孔一缩。

    ——此时此刻,从他所坐的这个方位看去,林初秦的侧影竟和谢姝妤有几分相似。

    她棕黑的卷发如海藻般披在身后,少许垂落至肩前,两侧鬓发间耸出一对海豹色猫耳——她是海豹双色布偶猫omega——后腰也垂着一条同色的蓬松猫尾,随着步伐悠然摇摆,背影纤瘦,双肩如削,露出的一小段下颌线条流畅优美,肌肤瓷白而细腻。

    有那么恍惚一瞬间,谢翎之还以为走在台上的是谢姝妤。

    然而那条裙子拖尾旋转,显露出的正脸却又变成了另一个人。

    谢翎之失落地垂下头,季峥却瞅见了他方才的失神,一把勾住他的肩,坏笑道:“怎么事儿啊谢哥?看入迷了?”

    “……”谢翎之说,“她刚才看起来有点像我妹。”

    “哎哟,出来吃饭就别老惦记你妹了,有什么事等回家再聊。饮料也放下别喝了,人家有词儿要讲。”季峥把谢翎之手里的杯子夺过来,放回桌上,捞着他一起听林初秦在台上致辞。

    谢翎之对那张打破他幻想的正脸不感兴趣,目光凝望着t台边摆在手推车上的五层蛋糕。

    ——恶心。

    他脑海中还回荡着这个词。

    这是姝妤前晚对他的评价。跟他初次梦遗,梦到自己和她做爱,醒来后对自己的评价一样。

    他也觉得自己恶心,他的亲妹妹全身心依赖他、信任他,他却想上她。

    他跟那个姓梁的畜生有什么区别。

    原本他还抱有一丝希望,心存侥幸地想,姝妤其实对他也有点别样的感情,她那么依恋他,他们又做了那么多过界的事,说不定戳破这层窗户纸后,姝妤会看在那点情意上答应他……哪怕是将就的也行。

    可是没有,姝妤很恶心他。

    这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谢翎之静默着想,他或许应该像以前那样,再试试跟别人交往。只不过当初的自己是为了转移注意力、自欺欺人地证明他对妹妹没那个心思,现今的目的却变成了:将自己伪装成正常人。

    他十分清楚,就算再怎么努力,他也没可能从骨子里把自己掰得跟正常人一样,因为他无法爱上除姝妤以外的任何人。但他可以假装对别人深情款款,在装模作样这一领域他略有几分天赋。

    眼下就有个不错的目标:正在台上发表感言的林初秦。

    她的眼睛还在时不时偷瞄他,那份暗恋思慕之情溢于言表。

    谢翎之盯着蛋糕最顶端那簇鲜红的玫瑰裱花。

    ——说实话,林初秦其实称得上是个完美的交往对象,她跟他年纪相当,外表颇具姿色,文科成绩名列前茅,还是个猫科omega。从某个角度看过去,长得跟姝妤特别像。

    简直是再合适不过的选择。

    他或许该和她试试。不知道这样做会不会跟小时候一样激起姝妤对他的占有欲,从而让他们之间取得一些进展。谢翎之希望如此,但从前天晚上的对话来看,姝妤大概不会管他。令人沮丧。

    谢翎之漫无边际地想了许多,甚至没能发觉台上的林初秦是什么时候结束了致辞,走到他们这桌坐下的。

    “嘿!”林初秦在他眼前晃了晃手,笑靥明媚:“发什么呆呢,昨晚没睡好?”

    谢翎之思绪回笼,消沉的精神一时有些能量不足,他不想回答林初秦这么充满活力的问话,于是沉默着没答。

    幸好边上的沉博豪回归了平常的精力充沛,见谢翎之不搭话,他便大声强调起存在感:“我靠林班长,我才是真没睡好!我跟你说我昨晚刚在我爷家吃了顿饕餮盛宴,又被沉辞那龟儿子在游戏里虐了半宿,今早不到六点就起床坐车参加你的生日宴,我胆囊都差点呕出来!”

    林初秦被他转开注意:“我看到你发的朋友圈了,你昨晚居然吃大餐!真过分!不知道参加我的生日宴之前要焚香沐浴斋戒三天吗?”

    沉博豪一仰:“好家伙,我祭祖都没这么隆重。您这席是摆寺庙供桌上的吧?”

    林初秦握起拳头作势要打他:“去你大爷的沉博豪!”

    “哎哎哎!错了错了!”

    两人笑闹不止,谢翎之在一边看着,脊背微微后倚,视线在林初秦身上重新找到那个最像谢姝妤的角度。

    ——她这么挥起拳头的姿态,更像姝妤在家里面对他的样子了。

    谢翎之轻浅地笑,如果之后真的跟林初秦在一起,或许他可以潜移默化地传授她一些东西,比如,他这么多年来精心钻研的模仿技巧。

    远处专门请来的宴会摄像人员扛着录像机,将主人公当下一幕尽数录制下来。

    打闹一会,林初秦在座椅上坐好,重归端庄,余光偷偷瞄向谢翎之,诧异地发现他竟然在对她笑。

    还是颇为真心实意的笑,怪罕见的。

    林初秦顿时有些心慌意乱,她不想错过这个好时机,于是清清嗓子,绞尽脑汁找了个话题:“那个,谢翎之,你给我准备了什么礼物啊?”

    谢翎之一静。

    “不好意思……忘了。”

    真忘了。他今天出门这一趟算是赌气离家出走,哪记得给谁买什么生日礼物。

    林初秦有点失望,但尽力没表现出来,维持着甜美的笑容说:“算了,没事,之后记得给我补上哦。”

    谢翎之莞尔一笑,没应答。

    他转而看向林初秦的裙子,“你今天这条裙子挺好看,在哪儿买的?”

    林初秦眼睛骤亮,激动地提起裙摆晃了晃:“好看吗?真的?!我还以为会有点夸张——”

    “真的。”谢翎之耐着脾性:“你在哪儿买的?”

    “……”林初秦噎住,略感难为情:“你想买裙子?……送人吗?”

    谢翎之:“嗯,送我妹妹。”

    林初秦松了口气,又开朗起来:“我是在时代广场那边买的,那次正好有高定巡展,我就买了一条。”

    “多少钱?”

    “我也不清楚,当时是我妈妈付的款。你想知道的话我现在帮你问一下!”说着林初秦立即拿起手机,给妈妈发了条消息,然而她妈妈大概是在应付宾客,半晌也没回。

    谢翎之静静吃着饭,没再说别的。

    见气氛就这么冷了下去,林初秦急忙开口:“你为什么突然想送你妹妹礼裙啊?她最近要参加什么演出活动吗?”

    谢翎之说:“没有,就是觉得好看,想给她也买一条。”

    林初秦笑道:“这样啊。那你可得当心点,你妹妹那么漂亮,再穿这种礼裙,估计得迷倒一堆alpha,说不定哪天就被个臭黄毛给拐跑了。前天我还听说有个高二的alpha主动找到八班门口,说要送她回家呢。”

    她开着玩笑,以为谢翎之会跟她一起插科打诨,不料谢翎之的脸色却瞬间黑了。

    谢翎之拿起筷子在盘子上一磕,默不作声闷头吃饭。

    ——他忽然不想跟林初秦试试了。他俩属实聊不到一起去。

    酒过三巡,不知不觉已将近下午一点。

    谢翎之拿起手机看了眼。

    有不少乱七八糟的消息,但没一条是谢姝妤发来的。

    谢翎之把手机放了回去。与其说是“放”,倒不如说是摔,手机在桌面上磕出了沉重的一声响,能听出一丝丝躁郁的情绪。

    真绝情,任由他在家外面乱跑这么久,连问都不问一句。

    ……谢姝妤在家干什么呢?

    谢翎之拎起桌上半空的啤酒瓶给自己满上一杯,仰头喝了口闷酒。

    谢姝妤正在家里睡觉。

    搁在枕边的手机忽然嗡嗡震动,谢姝妤被吵醒了,眼睛眯开一条缝,捞过手机查看。

    是温简,她的老同桌。

    【温简】:我操!!!

    【温简】:我说什么来着!我说什么来着!!!

    【温简】:姝妤你要有嫂子了!!!

    谢姝妤被她这满屏的感叹号晃得眼花缭乱,目光定在最后一句,半天没回过神。

    她扫了眼手机左上角的时间,现在刚过下午一点。

    家里静悄悄的,谢翎之还没回来。

    谢姝妤翻了个身,身体比睡前稍微舒服了些。

    谢翎之走后,她蹲在地上哭了一会,直到腿麻得没知觉了才趔趄着站起来,她发觉后颈又在隐隐发热,是发情的症状。那时她才真信了老医生的诊断,她的发情期还真跟心理方面有点关系。不过现下信不信都不重要了,能同时解决她发情和心理问题的人不在,她只得动用科学手段来处理。

    谢姝妤给自己扎了一针抑制剂,勉强压下情热,然而不多时胃里又开始翻涌,头也晕得厉害。她趴在卫生间连连干呕,却什么都没能吐出来,反倒把腮帮子累得酸痛,干脆就忍着难受,躺上床闭目养神。

    没想到一睁眼就直面这么劲爆的消息。

    谢姝妤慢吞吞回复温简一个:“?”

    温简紧接着就发来十张图片。第一张是一条qq空间动态截图,截图备注是林初秦,配着一长串特文艺的十八岁生日文案,以及九宫格照片,有一百多个点赞。

    往下滑是温简保存下来的照片。

    金碧辉煌的酒店宴席,五彩缤纷的气球鲜花,铺盖红毯的长t台,宾客齐聚一堂,满桌觥筹交错,九宫格里有林初秦的单人自拍,也有跟同学的合影,她化着淡妆,笑得眉眼弯弯。最中间一张,似是从录像中单独截出来的一副画面:林初秦在摆满佳肴的桌边跟沉博豪笑闹,座位一旁,谢翎之凝望着她的侧影,温柔浅笑。

    谢姝妤盯着那张照片,温简的消息还在不断从屏幕上方弹出,她没注意,握在手机两侧的指尖仿佛被冻僵住,微微发抖。

    她将那张照片放大又缩小,看了好一会,退出去,从容自如地给温简回复消息。

    温简说你哥这眼神一看就是喜欢林班长,这俩人绝对有戏,说不准今晚就爆出个官宣什么的,文理大神珠联璧合郎才女貌,又是四中一段佳话。

    谢姝妤回复道她也这么觉得,等谢翎之回来她一定要严刑拷打,势必要从他嘴里逼问出个结果来。

    温简发来一个不怀好意的表情包,让她到时候务必透给她第一手新鲜热乎的消息。

    谢姝妤笑着答应了,然后放下手机,在房间里转悠一圈。

    卧室门框边有一枚突起的钉子,鬼知道当初钉在这里是起什么作用的,钉子有一点弯曲了,生着斑驳的铁锈,谢姝妤站在门边比了比高度,在她外踝骨偏上的位置。

    她稍稍抬起小腿,落下时又顿住,想了想,跑去衣柜那里,翻出谢翎之去年给她买的一双白色丝袜。还是新的,装在袋子里没拆封。她拆开包装,套上丝袜,重新跑回门边,被崭新丝袜紧密包裹的小腿贴着钉子,使劲一划。

    呲——

    丝袜被剌出个口子,殷红刺眼的鲜血瞬间染开,在轻薄的纯白布料上迅速扩大。

    谢姝妤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好不容易捱过那阵疼劲儿,谢姝妤拿起手机,给谢翎之发了条消息。

    【三花也是花】:什么时候回来?

    两秒后,谢翎之回复:马上。

    【三花也是花】:回来记得帮我带个创可贴。

    【翎】:?

    谢姝妤对着小腿上那片血红拍了张照,发过去,然后把手机丢一边不管,再度躺到床上。

    为避免蹭脏床单,她把受伤的那条腿晾在床外,脚丫随意晃悠。

    过会儿老哥就能回来,谢姝妤确信,就是不知道他回来得是快是慢了,被人打扰约会的滋味指定不好受,他大概会黑着张脸进家门。

    他要是敢摆脸色给她看,她就把创可贴扔他脸上。

    谢姝妤想象着一会跟谢翎之对峙的无数场景,晃悠的脚不知不觉停了下来,动作后放松的肌肉促使血液加速流淌,又有更多的血流了出来,烫得伤口一阵刺痛。

    谢姝妤被疼痛拉回神智,将那条腿高高抬起,看了眼伤势。

    ……怎么感觉出血有点多啊。

    谢姝妤顾虑地又瞥向那枚钉子。

    钉子上有铁锈,她这一下不会感染破伤风然后死掉吧?

    就这么死掉貌似不太好。

    谢姝妤忽然对刚才的行为感到后悔。

    应该换个干净点的地方剌口子的。

    谢翎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谢姝妤在床上辗转几回,终究还是惜命地下了床,换衣穿鞋,自己出门买药膏和创可贴。

    ——等谢翎之磨磨蹭蹭回来,她估计都要挂了。

    外头的太阳有些毒辣,谢姝妤打着伞走出楼道,她住的这条街还算热闹,各类店铺琳琅满目,家楼下两百米内就有两家药房一家诊所。

    谢姝妤去了较远的那家诊所,不为更精妙到位的救治,只为诊所对面那家新开业的麻辣烫。

    没成想,踏进诊所的第一秒,她今天就第二次感到了后悔。

    周长琰站在收银台后,淡定地看着她。

    “你怎么在这?”谢姝妤忍不住问。

    周长琰说:“这是我二姥爷的诊所,我今天没事,过来帮帮忙。”

    谢姝妤:“……”

    十七岁的年纪,闲的没事就该在家读书学习,而不是出来给亲戚当苦力。谢姝妤默默吐槽一句,眼睛扫视四周,除了她面前的周长琰和一个卧在躺椅上休息的医生阿姨外,再没别人了。

    见她眼神到处乱瞟,周长琰心知她什么意思:“别的阿姨都在地下室午休,你要什么我给你拿。”

    谢姝妤这才不情不愿道:“

    我的腿不小心划伤了,想买点碘伏和创可贴。”她侧过身,给周长琰看腿上伤口。

    周长琰倏然眉心锁紧,他从收银台后面走出来,蹲下身,握住她脚踝仔细端详。

    踝骨突然被陌生的温度圈住,谢姝妤一惊,吓得直蹬腿:“喂!用、用不着凑这么近看吧?!”

    周长琰收紧手,把她稳稳拽住,“啧,别乱动。你这血出得不少,蹭哪儿了?”

    “蹭着……钉子了。”

    “钉子有锈吗?”

    “有。”谢姝妤小声嘀咕,有种做错事的感觉。

    周长琰放开手,指着沙发对她说:“先去那坐着等会。”

    谢姝妤乖乖去坐了。

    周长琰叫醒躺椅上的医生,又去了趟地下室,叫上来一位护士。两位白衣天使一个开处方,一个给谢姝妤做皮试。等待皮试出结果的这期间,周长琰蹲在谢姝妤脚边,把她的丝袜从破口处撕开,拿棉签沾了医用酒精,将伤痕附近的血液擦拭干净。

    “嘶——轻点!轻点啊!疼死了!!”谢姝妤两手掐着大腿嗷嗷叫唤。

    周长琰抓紧她的脚,不管不顾继续擦。谢姝妤扯着嗓子又叫了几声杀人了,他才终于擦干净血,收起棉签和酒精瓶,“好了,别碰,我去给你拿药膏上药。”

    谢姝妤虚弱地靠着沙发喘气,对他的体贴服务颇感别扭:“……不用了,药给我,我自己回家弄。”

    周长琰没听也没理,兀自转身去拿药膏纱布。

    谢姝妤觉得这人简直没法沟通。

    皮试结果显示阴性,白衣天使两指夹着疫苗在谢姝妤上臂打了一针,谢姝妤疼得呲牙咧嘴,不过倒是忍住了没叫。

    打针还叫就有点丢人了,又不是三岁小孩。

    打完疫苗后,谢姝妤交了钱想走人,周长琰却拿着药过来,直接蹲在了她脚边,“等会,药还没上。”

    “我回家自己上就行……”

    奈何那个行动派依旧像听不懂人话的哑巴一样,一个字都不说,径自拿棉签给她涂药。

    谢姝妤无奈白他一眼。

    白眼落下的刹那,一下跟站在诊所门外,扶着白桦树气喘吁吁的谢翎之对上视线。

    “……”

    “……”

    谢翎之不知道在哪站了多久,呼吸已渐趋平稳,眸光看看她,又看看她那被撕破的丝袜,以及正握着她脚踝给她涂药的周长琰,神情幽微难辨,阴鸷压抑的恼恨与难以掩饰的落寞掺杂在一起,杂糅成一种极其复杂的情愫,晦暗沉积在眼底。

    谢姝妤瞄一眼诊所墙上挂着的时钟,距离她发出那条消息到现在,才过了十五六分钟而已。

    半个多小时的车程,他莫不是飞回来的……

    谢姝妤强硬地从周长琰手中抽出腿,“我哥来接我了,我走了。”

    她迈步走向大门,这回周长琰没再拦着,只追上来把装着药膏和纱布的塑料袋递给她。

    谢姝妤接过袋子,走出门,停驻在谢翎之面前。

    毕竟还在外面,谢姝妤不想跟他吵架,他们对视片刻,默契地一同往家走。

    路上,谢翎之试图接过她手里装药的袋子,谢姝妤躲开他的手,执拗地自己拎着。

    谢翎之也没再坚持。

    到了家,谢翎之将钥匙哗啦一声扔到鞋柜上,拉着谢姝妤进了卫生间,毫不迟疑地脱掉她腿上那双丝袜,丢进了垃圾桶。

    他看着她只涂了药还没包扎的伤口,沉声问:“怎么伤的?”

    谢姝妤:“蹭着钉子了。”

    “家里哪有钉子?”

    谢姝妤一指她的卧室门,谢翎之看过去,上下一打量,眼尖地瞥见门框边那枚突起的钉子。

    他深吸一口气,似是在强压怒意,“你喝大酒了走路还能蹭着那儿?”

    谢姝妤淡淡道:“就是不小心蹭着了啊,我能怎么办。”

    谢翎之瞧着她这副什么都不在意的表情,咬牙半晌,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拿药膏给她重新上了一遍药,又用纱布包好。

    “这两天这块儿别沾水,你也别乱碰,等明天我再给你换一次药。”

    谢翎之漠然叮嘱完这几句,拎着袋子,起身往门外走。

    谢姝妤望着他背影,问:“你去哪?”

    谢翎之没答。

    谢姝妤又问:“你要回去陪林初秦吃饭吗?”

    谢翎之莫名地回头看她一眼,张了张嘴,想要回答,却在出声的那一刻又收住话音,一声不吭接着往外走。

    漂亮的琥珀猫眼盯着他步步远去的拖鞋,谢姝妤弯腰撕掉刚贴好的纱布,扔到一边,伸手摘下花洒,扭出水对着伤口冲。

    哗啦啦——

    谢翎之猛得跑过来夺走花洒,怒斥道:“你干什么!”

    谢姝妤看着他,不说话。

    谢翎之用力将花洒戳回原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想拽着她一起出去,谢姝妤却在他松开花洒的一瞬间又把花洒取下来,继续冲伤口。

    谢翎之这下是真的火了,他再次抢过花洒,甚至不顾谢姝妤的手被他扯痛了,花洒冲出的水将两人浇得满身狼藉,他厉声喝道:“你什么毛病?自残很有意思吗?!”

    “你不是不管我了吗。”谢姝妤又低又轻地说,“不想管我你就走吧。”

    “……”谢翎之抹了把脸,长长一叹,问:“你想我怎么管你?”

    “我要你听我的话。”

    “这是我管你还是你管我?哪有管人还听人话的?”

    “我就要你听我的。”

    “……”

    谢翎之直视她,“如果我就不听呢?”

    谢姝妤眼睛微红,呼吸有点不稳了,她颤着声问:“你不听我的还想听谁的?”

    谢翎之说:“当然是听我的omega伴侣的,比如林初秦或者其他谁谁谁,反正不是你。”

    “你喜欢林初秦……?”

    谢翎之静了静,说:“我可以喜欢她,她身上有不少让人喜欢的地方。”

    谢姝妤死死瞪着他,眼泪无声流了下来,“你前天还说你喜欢我。”

    谢翎之说:“可你不是不乐意被我喜欢吗?那我就喜欢别人去,可以吧?”

    谢姝妤顿时眼泪流得更凶,她感觉脑子都是混沌的,什么都理不清,乱七八糟地哽咽着说:“你今天不在家……上午我很难受,我打抑制剂……一直在吐,头也晕……”

    谢翎之喉间微哽,眼睛同样变得湿红,他抿了抿唇,坚定说:“我拜托季峥帮你找alpha了,到时候你就能找别人帮你了,或者找你的那个小黄毛,反正不用总强迫自己找我。”

    谢姝妤举眸望他,视野被泪水蒙得模糊不清。

    她抬起一只手,揪住谢翎之的衣襟,食指点在他心口,哭得词不成句,“你前天,才说喜欢我,今天就喜欢别人,谢翎之,你没有……呜……你没有真心……我再也不信你了……”

    谢翎之胸膛起伏,终究是没能坚持住,张开双臂把谢姝妤抱进了怀里,只一瞬,就又强逼着自己松开,转头往外走。

    谢姝妤歇斯底里地哭叫一声,抓起花洒狠狠砸在谢翎之肩膀,趁他痛得闷哼,她又薅住他的头发把他摁向盛着水的水盆。她多希望自己再有力气一点,这样就可以把他摁进去,淹死他。她现在就恨他到这般地步。

    谢翎之终于被她气急了,反抓着她双手把她扣在瓷砖地面,崩溃地怒吼道:“你到底想怎么样?!我他妈的……我他妈的什么都遂了你的愿!你想找alpha我给你找,你嫌我恶心我就不碰你,你不想我喜欢你我就逼自己喜欢别人去!你到底还想我怎么样?你还想我怎么听你的话?!我是你哥,可我也是个人,我能跑能跳也有感情有欲望,不是你想怎么摆活就怎么摆活的玩具!谢姝妤,你他妈就算养条狗也不可能比我更听话了,你还想我怎么做?!!”

    他的吼声震得谢姝妤耳朵一阵嗡鸣,一句接一句的质问也将谢姝妤的精神逼至边缘,谢姝妤只觉所有的感官都模糊了,只剩下她爆发出的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念想,她挣扎着扭动身躯,嘶声尖叫:“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我就是不准你喜欢别人!你不准走,不准离开我,你哪儿都不许去!只能待在我身边陪我,只能喜欢我!你是我的!你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