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摩天轮上下来时，霓虹灯光太过耀眼，让人总觉得脚步轻轻，有种飘飘欲仙不在真实世界的感觉，心里最柔软的情绪交给了别人，从此，我也有了软肋。

    喜欢，是潮水。

    涌向我，包裹我，让我迷失，窒息。

    但贪恋。

    我还在有些傻笑着，回味着刚才的吻，好像比平时的更甜些…黎池漾亲亲的时候好软，温柔拖着我的脸，身体也软软的，贴着很安心。

    看上去这么孤高冷淡，却在接吻时为了我低头。

    很心动。

    可能从第一眼开始，我就希望她的情绪被我牵动。

    夜晚的游乐场依然很多人，机器的轰鸣，孩子的欢笑，我们好像也只是融为人群中的一对普通情侣，在充满鲜活气息的街道里行走。

    周围两侧充斥着各种吃喝玩乐的小摊，空气里弥漫着不同食物的气息。

    “姐姐我饿了。”我拽了拽她的袖子。

    “带你去餐厅。”

    得到了答复，我满意跟随黎池漾往两侧餐厅走去，进了一家看上去高端点的，里面装修得体，没有过于喧闹的人群，桌上都摆着花瓶，插着朵玫瑰。

    不错，挺浪漫。

    根本不用黎池漾提醒，我大手一挥点了一堆菜，我们都不喜欢辛辣，基本上是偏甜口。

    她坐在我对面，我贴不到她，内心痒痒很难受。

    “坐过来。”我拍拍旁边的位置。

    “会挤的。”黎池漾提醒道。

    我幽幽道：“不坐过来就不在乎我。”

    她只愣了一秒，就起身坐到了我身边，我满意靠在她胳膊上，腿交织在一起，就算座位窄又怎样，正好方便我亲热了。

    我把玩着她的手指，一看到她完好无损的两只手都来气，但我不能发火，只能提意见。

    “至少也给我按个假的吧…”我将握拳的右手松开，赤裸裸的空缺暴露在眼里。

    越看越不顺眼，我的自尊心不允许自己有残缺。

    “会考虑。”黎池漾回。

    我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于是捏起她吊坠的黑绳子，有些嫌弃看着指骨道：“不许再戴这个，看到都烦。”

    她也低头看去，“是吗…但我很喜欢，很漂亮，这是来自你的一部分。”

    我默默离黎池漾远点，变态起来我真是无法承受，也无法理解骨头做装饰有什么好看的。

    到今天，我才真正对黎池漾有愧疚，对于之前对她做的事而后悔，所以，至少我欠她挺多，我会继续忍，当下位者。

    但永久性的伤害，只允许有这一次。

    我叹口气道：“你之前还说要把我腿打断，如果你真打断…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妥协了。”

    “我想你也知道我有多看重自己，已经活成现在这样…如果你想维护好关系，希望你能维护一下我的自尊心，好不好。”

    我很轻松说出，这是我最大的退让，畸形不平等的关系怎么能维持一生。

    黎池漾沉默了会，最后说：“好。”

    她将指骨吊坠从颈间摘下，在手心揉成一团后塞入口袋里。

    有了承诺就是好事，我相信我们的关系会越来越好，我也会好好对她的。

    聊了会后菜已经上来些了，在自己吃的同时，我不断给黎池漾夹菜，直到碗里已经放不下为止，这是我该做的，照顾好异食癖爱吃水煮菜的女友。

    虽然很笨拙，但我在学着爱别人了。

    黎池漾拿筷子的手都在微颤，吃的速度跟不上我夹的速度，只能制止道：“停，你吃你的，不用给我夹。”

    我只能把刚夹的虾仁自己吃掉，接着嘱咐道：“快吃，多长点肉。”

    她顶着我的视线一口一口吃下去，我可能是太春心萌动了，看她吃饭都觉得有意思，于是痴痴笑着夸奖了句：“真可爱…”

    “咳咳——”

    黎池漾听完猛地被汤呛到了，咳嗽着想去拿纸，我怎么会让她自己动，立马先一步伸出手。

    但因为忘记还有甜品放在旁边，胳膊刮蹭倒了小碗，冰淇淋球的液体顺着桌子滴在她的裤子上，形成小片阴影。

    她反应很快，瞬间站起身，但无法避免还是沾染上了。

    “靠…”

    我意识到犯错误了，着急拿起纸巾想补救，毫无章法在湿掉的裤子上乱擦，但不论怎么用力，奶油的白色痕迹依然牢牢挂在上面，和黑色裤子对比很显眼。

    黎池漾摆摆手示意没事，“我去洗手间用水擦一下

    。”

    “对不起…”我懊悔道，“我陪你去。”

    “不用，在这等我。”

    我依然坚持要去，她只好答应。

    但没有让我也进去，只让我在洗手间外等待。

    为了打发时间，我随手拨弄着铃铛，没规律叮当响着，清脆又尖锐，我早就听习惯了，并不觉得刺耳，反而走路如果没铃铛声还不适应。

    路过的人都要用异样的眼神看我一眼，简直是一群蠢货，没见过铃铛吗。

    我对每个人都比了个中指，人们又有些惊慌又有些诧异，脚步快速远离我，真可笑。

    我懒得看他们，于是默默低头看脚尖，想着以后该怎么和黎池漾好好相处。

    人形阴影投下，我以为只是过路人，但这片阴影赖在我面前不走了，像是要和我僵持到底。

    哪来的弱智…

    我警惕抬头，红毛出现在我面前。

    哪来的红毛怪…

    在这还能碰上熟人。

    温紫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我，还带着些怒气，看得出来是想骂我的，但硬生生憋住了。

    “你到底是干什么吃的…多久了还没得手？？要不是我今天跟踪你们，还不知道你活没活着呢。”

    我早就对她的耐心到了极限，居然还跟踪我们，简直恶心透顶了。

    我呵呵一声说：“我活的很好，不过你怎么还没和你的好爹一起死。”

    她又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指甲扣进手掌里，脸颊涨得通红，最后平和沟通道：“我算看明白了，你不准备动手了，你已经彻底被驯服。”

    “不过你以为你们在正常恋爱吗？只是主人给狗的奖赏。”

    我无所谓哦了声，“然后呢，管你什么事。”

    温紫冷哼一声：“管我什么事？我在帮你知不知道？狼心狗肺…再不动手等着完全丧失自由吧。”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黎池漾可以贬低我，我会默默忍着，但已经没有价值，还口出狂言的狗，最好离我远点。

    “唔！”

    我抬起脚猛然踹在她腹部，在衣服上留下鞋印，温紫瞬间因力道后退好几步靠在墙上，手捂着肚子，怒气和不可置信同时出现在面部。

    我走过去抬眼晲着她，没什么波澜道：“滚，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温紫已经压不住脾气了，提高音量道：“你知道毒药花了我多少钱吗！居然沉浸在这种畸形关系…”

    “你真可笑温翎曜，爱她为什么要留着毒药，其实永远找不到平衡点吧，恐惧已经刻在你的骨子里了。”

    叽叽喳喳叫着和噪音没区别，我左耳进右耳出，她说的对，我确实恐惧，所以我需要药留着兜底，但很快我就会把药扔掉，我已经把自己交给黎池漾了。

    而一条狼狈不堪的狗，没有任何资格和我叫嚣。

    我微微附身冷声道：“你，是失败产物，是见不得光的东西，把自己藏好点，出来招摇真丢人。”

    “我留着毒药和你没关系，她也不会让家产落在你手上，懂了吗？懂了就回家自己慢慢哭，别再让我看到你。”

    “肮脏又卑贱的货色。”

    温紫恍惚着视线，喃喃自语道：“你会后悔的，我会让你后悔…我绝不让你好过…”

    “绝不让你好过！”

    她咬牙切齿说出来最后一句，面目狰狞，怨毒到了极致。

    我只当是临死前的挣扎，懒得再理她。

    等我随意看向出口，熟悉的身形出现。

    黎池漾静静站在那不知道多久了，目光如炬，死死锁定在我的脸上，再刀割般移动到温紫那，视线不断的徘徊和默不作声已经彰显了她的态度。

    虽然根本没做什么，但巨大的做贼心虚感瞬间包围了我，我有些结巴迎上前：“出，出来了。”

    黎池漾淡淡嗯了声，问：“她怎么在这？你们在聊天？有多久了？聊了什么？”

    问题一连串向我袭来，我一时间不知道先说什么，只能解释道：“莫名其妙遇到的，就嘲讽我几句，已经被我骂服了，你看。”

    我示意黎池漾看看已经精神质抽动的温紫，但她毫不在意，只是继续问：“聊了什么？”

    我随口道：“无非就是骂我们废物，我让她滚回家而已。”

    “哈。”

    黎池漾猛地笑出声，很是突兀，接着又平和道：“是吗…那她是该滚回家。”

    “我们把她杀了好不好？”

    我听到这一句，冷汗瞬间冒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本以为是气话，但看她这语气和样子不像在乱说。

    其实只要温紫不再纠缠，我并没有想杀了她的想法，不知道黎池漾为什么会突然提出。

    “暂时不用吧…善后处理会很麻烦。”我斟酌着开口。

    黎池漾看了眼温紫后，眸子深深凝视我，紧接着说：“好，听你的，暂时。”

    “没聊其他的了吗？”

    我很快摇头：“没有，我和她能聊什么。”

    我不会把这些告诉黎池漾，除了会让她精神敏感外没有好处。

    “呵呵呵呵——”

    温紫低着头诡异笑出声，胸腔起起伏伏，呼吸声都变粗了，抱着双臂，脊梁深深弯着，让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慢慢抬头，语气平静。

    “真是可悲的两个人，杀了我？我敢笃定，你们走不到最后…毕竟人绑在一起，心却不在一起，谎话脱口而出，你说是吗，温翎曜。”

    “要小心狗反咬哦，外姓人。”

    我真是越听越烦，怎么还挑拨离间起来了，一个垃圾哪来的话语权。

    “闭嘴！”我呵斥道。

    黎池漾倒是很有兴趣，面色平平，一瞬不眨听着温紫的话，连我拽她走都没有反应。

    她不会信了吧…

    我急切道：“别听她乱说了，我们走吧。”

    黎池漾脚步生根，动都没动，散发着令我不安的气场。

    温紫眼里透露着癫狂，热切道：“我就知道你们没有信任，所以，相信我吧，温翎曜会害你，她已经准备好了毒…”

    这个傻吊东西。

    我忍无可忍拿起旁边的扫把捅在她满口胡言的嘴里，直直往嗓子眼里塞，

    温紫瞬间应激的想吐，干呕着弯下腰半天发不出声。

    没多浪费时间，我拉着黎池漾出了店。

    她也一句话没说，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主动问：“你不会相信温紫吧？”

    你不会不信我吧。

    分明周边是吵闹的，但我只感觉到心灵上的不安和寂静。

    还好，黎池漾看上去没有异样，低声道：“怎么会呢，我当然相信你。”

    我松口气，但还是觉得心里沉甸甸的，无处宣泄。

    如果告诉她，其实前段日子我真的想过玉石俱焚，这跟袒露自己还留着前女友的东西有什么区别，除了心生隔阂，别无好处。

    算了…回去就把药扔了，好好谈恋爱才是主要的。

    黎池漾应该不会再有过激行为…吧？

    我相信不会有了，都互相折磨到现在了，她不累我也累了。

    这也就是个小插曲，今天的约会还算完美，我们又恢复了恋爱状态，不黏在一起就不会走路一样，即使是一小段路，我也整个人都搂着她跟随她的步伐走。

    但踏进门的时候，压抑的心止不住占据神经。

    “这种关人游戏要到什么时候啊？”我无奈问。

    都是情侣了，难道还不能放弃这种非人道囚禁吗。

    黎池漾认真说：“你也知道，我没什么安全感，尤其是对你这种特殊的人，只有在掌控之下我才安心。”

    “也体谅下我，好吗？”

    “好吧…”我答应着，“就当是你太在乎我了。”

    “但我顶多再忍一小段时间，早点放我自由，我不会离开你。”

    她轻轻嗯了声，没有让我回到地下室，径直朝浴室走去，招呼着我：“来洗澡。”

    我微愣，跟随进去。

    浴室里总残留着萦绕在鼻尖的香味，黎池漾没有避讳，抬手将衣物褪下，垂落在地上带出细碎的簌簌声，纤薄的肩胛随着动作起伏，黑发慵懒搭在胸前，光洁又美丽。

    这是我最熟悉的身体。

    也是纠缠最深的。

    我垂下眼，不再盯着看，将自己也脱干净，口袋里的硬物提醒我还有两枚戒指在那，我将戒指紧紧捏在手心。

    水流落下，淅淅沥沥发出琐碎声。

    “温度合适吗？”

    “合适。”

    我们共同站着淋浴，水流沿着下颚线到脖子再到锁骨凹陷处，发梢已经彻底被打湿，滴落的水珠划出痕迹。

    雾气盎然，模糊了双眼，也让人心发软放松。

    “好惬意啊这种生活…”我感叹道，“普普通通谈恋爱，出去约会，最后两个人一起洗澡。”

    黎池漾正在将沐浴露涂抹在我身上，指尖像带着细小的电流，每抚过一处都让我颤栗，浑身发麻。

    她边抹边说：“喜欢就好。”

    “当然喜欢。”我笑着，“我从没这么喜欢过活着，这么期待过明天。”

    “还会有很多次这样的明天，对吧？”我问。

    黎池漾沉默了会，才轻声道：“嗯。”

    语气是轻的，但我心里沉甸甸的那种感觉随着这个字又蔓延开来，焦躁又不安，惶恐又害怕，但究竟是因为什么，我无从知晓。

    她转过身去，我深深凝望眼前刻在脑海里的背部，骨骼消瘦凸起，上面还有和我一模一样的胎记，链接了我们荒谬跌宕的一生

    不够。

    我把自己交给她，她也要毫无保留给我。

    踩着水，我从身后抱住黎池漾，这具身躯因为突然的触碰而微抖，紧绷了会后放松下来。

    我埋在她的后背，闷着声：“永远在乎我好不好？我真的只有你了…”

    黎池漾随着话音回过头。

    我没等她开口，将已经搓洗过很多遍的戒指拿在手里，上面一尘不染，泛着耀眼的银光，只留下镌刻的“pure

    love”。

    我轻声道：“黎池漾，和我永远在一起。”

    “你愿意吗？”

    我想看清她的表情，是喜悦还是幸福。

    但很可惜，我只能看到萦绕在眼前的雾气，像道永恒的墙，隔阂了靠近的心。

    幸好幸福愿意眷顾我，黎池漾在水雾中伸出了手，五指间还缠绕着细密的泡沫。

    我听见她说：“愿意。”

    热气连带着血液沸腾。

    我虔诚地将戒指缓缓戴在她空白的无名指上。

    流水声都变得悦耳，配合心跳，像在奏响名为永恒的乐曲。

    戒指推进到指根的距离，会是我和爱的距离吗？

    原来我也可以拥有爱。

    剩下那枚刻着“你”字的戒指被黎池漾拿在手中，她靠得更近了，微微低头，牵起了我的左手。

    我笑着：“也不问我愿不愿意啊。”

    黎池漾嗯了声，“你没有选择。”

    “爱和恨不足以诠释我对你的感情，所以…我不放过你。”

    爱恨两种极端词汇在脑里翻来覆去，嚼碎了也无法咽下去，如鲠在喉，最终所有的所有，化成了无法定义好坏的一句“我不放过你。”

    我只能说：“我也是。”

    还有比这跟深情的誓言吗。

    空荡荡的无名指如我所愿有了归宿，她一直推到最底，热水冲刷下戒指很快也有了热度，和无名指融为一体，仿佛天生就该在这。

    我们对视着，情至深处不可自抑，也不知道是谁先吻上谁，手又是谁先伸出，等反应过来时早已在浴缸里纠缠一起。

    像初次做爱一样，动作无比轻柔，我在水流的托举和温柔的取悦下高潮不断，比以往还要敏感兴奋，尤其是戒指跟随手指进入体内的那刻。

    情欲不再是单一的欲，而是情。

    我沉浸在幸福的快感里，直至完全被发软的四肢统治全身，心软的一塌糊涂，滚烫的泪顺着眼角浅浅流出，蔓延出爱的痕迹，混进浴缸的水，无人发觉。

    做了段时间，清理完痕迹后我才脚步摇晃跟着黎池漾去地下室，她见我走的慢，直接抱着我放到了熟悉的铁床上。

    一天的奔波，疲惫在此刻才完全显现。

    我昏昏欲睡才想起毒药还没有扔掉，撑着床就要起身。

    “好好休息，起床做什么？”

    黎池漾问，又把我按了回去。

    我在脑海里挣扎了会，最终选择睡觉。

    明天再扔吧。

    毕竟。

    还有很多个明天。

    黎池漾躺在另一边，在暗中看着身旁均匀呼吸的人，已经进入熟睡状态了后她才慢慢起身。

    温翎曜和温紫的对话像一道刺，深深扎进心里，不去拔出只会因为时间的酝酿而溃烂。

    毒药究竟是什么，在哪里，温翎曜真的有害她的想法吗。

    黎池漾需要答案。

    走到阳台后，她拨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不耐烦一句：“喂？谁啊，大半夜有病？”

    “我是黎池漾。”她缓缓一句。

    温紫先是一愣，紧接着玩味笑起来：“哈…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你找我干嘛。”

    “我会好好告诉你，关于温翎曜准备杀了你这件事。”

    夜色中凉风袭来，电话里的人讲的头头是道，原来是参加葬礼的时候毒药就已经在温翎曜手上了，她就这样讨厌自己，讨厌到和其他人计划准备杀了自己。

    那现在，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态说着永不分离的话。

    无法做到不在意，且是无比心寒。

    黎池漾伸出右手对着月亮，戒指反射着璀璨的细碎光线，纯洁又耀眼。

    她想，如果一切都是假的就好了。

    除了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