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云雨 第42节

作品:《过云雨

    目光真诚而殷殷。

    第28章

    陈最这二十多年, 过的复杂又简单。

    复杂的是家庭,简单的是她自己。

    她家里并?不贫困,从小到大的吃穿用度虽然不算优渥, 但也没有经历过窘迫的生活。

    只是父母都没那么爱她罢了。

    这?样近乎残忍的事实,是在一次次积攒失望之后,她自己总结得出的。

    还没成年时, 她就劝说自己, 世界上是有不爱孩子的父母的。

    后来父母又各自成家, 各自又有了孩子, 她才发觉,原来父母只是不爱她而已。

    而?她自己,就像一叶没有任何庇护的小船,在流言和中伤里浮浮沉沉。

    调查她, 无非是得到一些跟随她多?年的,为人津津乐道的传闻。

    说完对不起后,梁遇唯剩下的话梗在喉咙, 不知?道要怎么?说出口。

    陈最的洒脱和坦诚让他羞愧。

    “我们又不是男女朋友,调查我只会浪费你家人的时间。”她语气平静道。

    但她承认,这些话里带着气。

    她还顺势将他握着的手格开?,但没用多?大?力气。

    毕竟他手上还缠着纱布。

    看着她几分倔强的眉目, 他的语气随着眼神一同软下来, 又说了一遍:“对不起。”

    母亲私下去查陈最, 尽管不是他?的本意,但也伤害到?了她。

    他?看着她, 视线在她身上聚焦。

    梁遇唯办公室有两面落地玻璃, 视野极好。此?刻,落日余晖逐渐消散, 夜幕缓缓降临。

    只有陈最是清晰的,她身后窗外的风景,都融成一片暖融融的橘色,像晕开?的水彩,像模糊掉的马赛克,都只是为突出她而?存在。

    他?想到?那个晚上,他?一直盯着窗外变换的天色,一直等到心中的希望和世界一同熄灭。

    而?现在,这?些美好的景色全都成了她的陪衬。

    她眼睛里流淌着他见过的,最美的澄澈。

    他?知?道他又要请求她的原谅了。

    他?迫不及待地想闯进去,在里面搅动涟漪。

    陈最被他?盯得发怵,本想再说几句重话,却招架不住他深情的眼神,只好将那些话一并?吞下。

    全世界又安静下来,呼吸的声音像是被扩大了几倍。

    梁遇唯忽然反握住她的手臂。

    “你要干什——”

    陈最的话还未落下最后一个字,就已经提前发现了梁遇唯的企图。

    她讶异地看他一眼。

    他的掌心包裹着她的皮肤,顺着她的手臂一直往上。

    察觉到她的眼神,他?还是没有停下。

    她的心开始狂乱地跳。

    她好像猜到?他?要做什么?了,又害怕,却又想进一步印证自己的想法。

    她没有阻止他?。

    他的手滑过她的手肘,继续探索。

    再往上,就是她的伤疤,她一直隐藏的秘密。

    当他?的手靠近那里时,她的身体还是不受控制地变僵直了。

    梁遇唯的指尖轻轻触到了她伤疤的边缘。

    与她身上其它处的光滑细嫩不同,与指尖相?接触的,是一片凸起。

    陈最被他握着手臂,整个人动弹不得。

    起伏的心跳还没彻底归位,又被按下了静止键。

    他先是用指尖轻轻地触,之后用指腹摩挲。

    她浑身像过电一般,激出了生理性的眼泪。

    下一秒,她就被梁遇唯扯进怀里。

    他义无反顾地吻了她。

    不是招惹,不是撩拨,只是纯粹地给予。

    他?不想要答案了,只想将歉意都揉进这个吻里。

    他?克制地没有撬开她的牙齿。

    他?受伤的那只手捧着她的脸,相?交的鼻息让她好像身处幻境之中,纱布粗糙的质感又帮她确认了现实的存在。

    另一只手仍在她衣袖中停留,穿过她整个袖子跟她肌肤紧贴,扳着她的肩胛骨,将她往他?的方向摁。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发软,躁得好像血管里都是痒的。

    这?一次,她没有推开?他?,也抛去了脑中乱成一团麻的思绪。

    狂风巨浪席卷了她这艘孤零零的小船,却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始终托着她摇摇欲坠的心。

    陈最走出梁遇唯的办公室时,天已经黑了。

    整栋楼里都已经熄灯了,只留下身后一扇发光的门,和远处预估不出距离的微弱的“安全出口”的幽幽绿光。

    是要退回那扇门,还是忘掉那扇门里发生的所有事,去往安全出口?

    她缓慢地往前挪了两步,身后的门忽然打开又关上。

    身后高大身影立在她和门之间?,让她险些撞上他?胸口。

    一片黑暗之中,梁遇唯说:“我送你。”

    因为手上的伤,梁遇唯上班并没有开车。

    两人到?楼下,陈最伸手拦出租,梁遇唯却扯她回来,在手机上叫了辆专车。

    当专车司机戴着白色手套出现时,她眨眨眼,说了句“奢侈”。

    梁遇唯暗笑。

    两人一起坐上后座。

    刚上车,梁遇唯便提醒司机,将后排空调冷气再开足一点。

    陈最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她穿的是长袖,而现在是能让人热昏过去的盛夏。

    他?好像从来都不需要提醒似的,永远会先一步为她考虑,却从不问她为什么大热天还要裹得这样严实。

    而?刚才,在他?的办公室里,他?他?像是直达目的地一般地,触到?她的伤疤。

    他?却波澜不惊,没有任何惊讶的成分。

    他好像并不觉得稀奇。

    陈最从前就怀疑过,而?现在,这?种?猜测像疯狂蔓延的植物,已经占据了她几乎全部的思绪。

    高中时期,虽是集体生活,但市一中是走?读制,学校并?无宿舍,因此?除了盛惠,没人见过她的伤疤。

    到?了大?学,跟室友们朝夕相?处,是无论怎样也瞒不住的。

    看过她伤疤的人,即使做好了心理建设,无一例外眼睛里会流露出惊讶和恐慌。

    她便以为她本身的样子是可怖的。

    可刚才,看他?稀松平常淡定的样子,她紧绷的神经忽然放松了几分。

    她忽然想起丁一也曾说过的话。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心会陷下去一块。

    她的心正在大面积塌方。

    陈最看向车窗外,一路忐忑。

    她拒绝了他的告白,却又跟他?接吻。

    她恨自己的不坚定,却又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卑劣。

    他今晚并未提及让她做恋人的请求。

    他没有再索要她的答案。

    到?她家,梁遇唯跟着她一起下车。

    她问:“你怎么也下车了?”

    梁遇唯耸耸肩:“我打车的时候就定位在这儿。”

    什么?意思,他今晚不走了吗?

    她脑中又开始自动播放一些禁忌的画面。

    在她那个小家中。

    她不知?这?些想法为何会钻进她脑中,也不知?道梁遇唯有没有看穿她讳莫如深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