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涌 第85节
作品:《翻涌》 她跨步坐上去,轻轻揽住陈砚的腰,他骑得速度很快,风猎猎鼓起衣角,两半的景色飞速向后倒退,但是宋静原并不害怕,头靠在他宽阔的背上,甚至能感受到他突出的肩狎骨,冰凉的薄荷气息萦绕在周围。
他们来到一段下坡,车的速度越来越快,两旁的白桦树连成一片绿幕,宋静原闭上眼睛,任凭着风将她的发丝吹乱。
有一种说不出的自由感。
是她之前十几年没有体会到的。
陈砚带她跑了很远的距离,最后他们在崎源西郊的一个自然公园停下。
公园中央有一汪清澈的湖水,正值四月处,湖水泛着磷光,河岸周围则是大片的草地,苍翠欲滴的小草沐浴在温暖的春风里,各色的鲜花点缀在其中。
生机盎然。
人们都说,自然和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宋静原觉得这话一点也不假。
草坪上有许多郊游和野餐的人,黄白格子的野餐布摊在草地上,咿呀学语的小孩子们相互追逐着,这场面让人看了就放松。
“怎么样?”陈砚偏过头,深邃的眼眸里映着细碎的光,一直看到心底,“喜欢这里吗?”
“喜欢。”
陈砚用力握住了她的手,令人安心的温度像是电流一般,源源不断地从掌心传来,牵着她到柔软的草坪上坐下。
两个人并肩靠在一起,暖风拂面,送来阵阵青草香,陈砚拥着她,胳膊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手指把玩着她柔顺芬芳的发尾。
不远处有小朋友在放风筝,各色各样的风筝被扯着送上天空,陈砚捏了下她的脸:“你想不想玩?”
“算了吧。”宋静原摇了下头,“那都是小孩子玩的。”
“谁说的?”
陈砚起身,给她丢下两个字。
“等着。”
过了不到五分钟,他拿着一个崭新的风筝回来,蜻蜓模样的,后边拖了两根长长的彩带。
“会放么?”陈砚问她。
“没放过。”
“过来教你。”陈砚弯唇。
细白的风筝线被塞到她手里,陈砚帮着她找好风向,一阵风吹过,他将手松开,用力向上抛,“蜻蜓”便被送到了空中。
宋静原逆风奔跑着,看着风筝在天空中翻舞飞扬,垂下眼,那个少年就站在不远处,双手插在口袋里,嘴角挂着懒散不羁的笑容。
和她记忆中的身影在一点点重合。
跑了十多分钟,她觉得有些累了,便收线坐回陈砚身边。
一位步履蹒跚的老人牵着她的小孙女在他们面前经过,宋静原看见这个画面,免不得要触景生情,想起初中的时候,课业还不是很紧,吃过晚饭后,奶奶经常带着她一起到楼下散步。
她用力掐了掐掌心,眼眶发红。
陈砚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正在他思考该说些什么好的时候,一只蝴蝶停留在了宋静原的胳膊上,很久都没有离开。
“静原。”陈砚贴在她耳边低语,热气拂过,“你看见这只蝴蝶了吗?”
“是奶奶来看你了,她也不想让你伤心。”
“其实她并没有离开你,她只不过是换了一种形式继续爱你,继续守护在你身边。”
“答应我,今后要好好生活。”
宋静原吸了吸鼻子:“好。”
煦风再一次扑面而来,陈砚转身从地上摘了一朵淡黄色的小花,轻轻捏在指间:“静原,有时间带你去办个护照吧。”
宋静原愣了几秒:“办护照干什么?”
“想找个时间和你去英国。”
宋静原被他说的越来越糊涂:“去英国?”
“对。”修长分明的手指穿过发丝,陈砚把那朵小花别在了她的耳后,给她添了几分生气,他的语调仍然懒散,但是却透着几分温柔与认真——
“我在网上搜了下,英国的法定结婚年龄是十六岁。”
第五十八章
陈砚也觉得自己这番话挺无厘头的。
但是宋静原那天在墓碑前说的那句“我没有家了”一直像魔咒一样萦绕在他耳边, 每次想起来,就好像有蚂蚁在他的心脏上噬咬,那是钻心的难受。
他想做点什么打消她的不安, 但又觉得, 即便言语上承诺了上千遍,还是有些软弱无力。
他能想到的,只有用行动证明, 他真的会给她一个家。
国内现有法律还不允许他们这个年纪思考婚姻大事, 所以他鬼使神差地在网上搜索了哪个国家结婚年龄限制比较宽松。
还记得年幼时, 每天看着陈政和梁玥那种相对无言的悲剧式关系,他潜移默化的认为,婚姻就是人一生中的枷锁, 一旦这把锁被戴上了, 你就会陷入牢笼当中, 是一生不幸的开始。
但是现在他有了新的想法。
这是一种责任, 更是一种承诺。
简单的一纸婚书,是他对女孩的态度。
接下来的几天, 陈砚一直陪宋静原待在家里。崎源遇上了连雨天,出门散心变成了困难的事情, 他们只能窝在小房间里。
但陈砚并不是个无趣的人,他在商场里订购了一台电钢琴, 放在宋静原的卧室里面, 窗外淅淅沥沥的下着雨,窗帘被拉上, 房间里有一种灰暗朦胧的美, 宋静原抱着陈砚之前送给她的那个兔子玩偶, 坐在地毯上面, 陈砚就给她弹琴解闷。
电钢琴的音质要比钢琴低沉一些,经过陈砚的调试,倒是多了几分古典韵味。
他会的曲子很多,像是个人工曲库,宋静原说什么他都能弹出来,就算遇见没听过的曲目,打开播放器听一遍,他就能复制出来。
音乐就是治愈人的一味良药。
宋静原偶尔兴致会好一点,陈砚便把人抱到自己腿上,下巴轻轻搭在她的肩窝上,修长宽厚的手掌盖在她细腻的手背上,带着她一起弹琴。
他不是个耐心的人,但在宋静原身上却有足够的耐心。
宋静原渐渐学会了一些简单的曲目,有时候看书看累了,便钻进房间里磕磕绊绊地弹起来,陈砚则会塞几颗小番茄到她嘴里,夸他家小姑娘真有天赋。
两人的三餐都是陈砚准备的,他没再订过外卖,都是亲自到厨房里,有一次为了给宋静原炖银耳粥,他五点多就起床了,虽然有些手忙脚乱,但看见宋静原脸上的笑容,他觉得就算一夜不睡也是值得的。
宋静原记得之前在网上看过,同居是情侣之间关系噩梦的开始,两个人之间的缺点会一点点暴露出来,矛盾逐渐扩大。
但是她觉得,这种情况并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
反而越来越确定,陈砚是个看起来狂妄不羁,实则细心又温柔的人。
她的气色和状态一点点好了起来,偶尔会想起奶奶,但不再似从前那样歇斯底里,只是会有些怀念。
某天晚上,宋静原陪着陈砚一起做了一套数学卷子,批改讲解完毕后,宋静原伸了个懒腰,不小心碰掉了陈砚的化学书,书本散落摊开在地面上,宋静原弯腰去捡,一张纸从里面掉出来,穿堂风一吹,飘到了更远的地方。
不等宋静原过去拿,陈砚的脸上却多了一抹罕见的紧张,喉咙发紧:“我来。”
他抢先一步弯下腰,将那张纸捡起来,欲盖弥彰地折叠起来,没再放进化学书里面,而是收到了自己的口袋。
他这一系列不自然的动作引起了宋静原的好奇心,她眨了眨眼睛,神色疑惑:“陈砚,那是什么啊?”
“没什么。”陈砚不在意地笑了笑,“就是一张普通的演算纸。”
“但是看起来你有点紧张?”
“有吗?”陈砚挑了下嘴角,又恢复了那种漫不经心的状态,“你看错了。”
……
怎么还是感觉有点不对劲。
夜深人静。
陈砚悄悄走到宋静原卧室门口,确定她已经熟睡了,轻手轻脚地打开床边的台灯,将晚上掉出来的那张纸从口袋里拿出来。
上面勾勾画画写了几行歌词,零星还有一段随手记下来的曲谱。
陈砚眉头紧皱着,房间里的窗户没关,黑发被风吹得挡住了眼睛,下颌线条紧绷着,被昏暗幽黄的台灯映得有些模糊,骨节分明的手里握了一支铅笔,笔尖与纸张磨出“沙沙”声,在狭小的房间中格外明显。
不出半分钟,刚才写下的词又被他擦掉。
黑色身影放大投射在白墙上,灵感总是会在深夜中迸现,陈砚写的有些卡,心烦意乱的时候,从旁边的小桌上拿起烟盒敲出一根烟,拢火点燃,又怕烟味会呛到另一个房间的宋静原,没吸几口便掐灭了。
墙上的时钟走过一圈又一圈,时针指向“2”的时候,他才终于停笔。
宋静原的生日快到了,他从来都不是个擅长送礼物的人,寻常用钱买来的东西有有些俗气,翻来覆去想了几天,他决定写首歌送给他。
陈姝凡之前只教过他一点谱曲知识,用来应付即兴弹奏还勉强可以,但真要独立创作一首歌,还是有点难度。
他按亮手机,在通讯录里翻了一大圈,最后找到几个陈姝凡生前交好的朋友,都是音乐圈子里比较有影响力的,准备找个时间拜访一下。
一周后,宋静原和陈砚回到学校。
周围的人多少都知道她家里发生了些不太好的事情,谁也没有多问,老师也只是安慰她最近几天落下的课程不要担心,有什么问题随时到办公室过来问。
沈枝意给她讲了最近一段时间学校里发生的趣事,就连潘宇这个绝世直男,也不知道从哪搜刮了不少冷笑话,为的就是想调动一下她的情绪。
晚上第一节 自习课下课后,二班班长从外面拎回来一个很大的包装盒,站在讲台上,和同学们嘱咐:“今晚放学的事大家可别忘了啊!”
低下异口同声说好。
宋静原一头雾水,扭头问旁边的沈枝意:“今晚咱班是有什么活动吗?”
“哦对,忘记和你说了。”沈枝意往她旁边凑了凑,“今天是老王的生日,我们准备了个小惊喜,放学后一起给他庆祝生日。”
宋静原点头表示了然。
放学铃声刚响,班长跑到办公室里找老师,教室里面的灯被关上,蛋糕盒子拆开,潘宇将蜡烛插上去点燃,跳动的火苗在黑暗中格外显眼。
“吱呀”一声,教室的门被推开,老王被班长蒙着眼睛进来,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教室里面炸出一阵欢呼,然后大家不约而同地唱起生日歌,大喊着“老师生日快乐”。
老王愣了几秒,这个平时总喜欢穿条纹polo衫、上课总喜欢拖堂五分钟的中年男人,显然已经忘记了今天是自己的生日,看见眼前的种种,不自觉哽咽起来。
“谢谢同学们为我准备这个惊喜,老师很感动。”
大家开始分蛋糕,不知道是谁先起了头,挖了一块奶油大胆地抹在了老王的脸上,这股风潮迅速开始蔓延发酵,大家互相追逐着开始往对方身上抹奶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