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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欢天喜帝完整版

    大军前的定定相望,那一根珠簪一双丝履,那一场刻骨铭心痛穿一生的鸳鸯梦

    过往之事层层漫出,挡也挡不住。

    她睁眼看见的是他,闭眼看见的亦是他。

    这一个银瓶四个字,她想丢,却无论如何祛不了心底里的印迹。

    那人此时身在何处,心中又作何念,可有想过她,可会想到她

    她大婚一事,他是否已知,他会不会在乎,他会不会心痛

    他夺了她的心又伤了她的身,纵是将十个逐州失之与她,又有何补

    霸道似他,无惧似他,这天底下有没有何事能让他心惊,能让他无措

    枢府之报,道他统军直逼南岵寿州。

    他打的什么主意,她一念便知。

    是想速战,可速战又是为何,他身上之伤怎能受得了日夜疾行奔袭急战。

    她算尽事事,却从未算得透他。

    只是她不该担心,他事事称王,又怎会置自己安危于不顾。

    莫论身,莫论心。

    他那般悍利,迫人不及,又怎会真的受伤。

    卷二 一则以欢,一则以喜 欢喜四十二

    天阴承雾,处处带了湿气。

    入秋叶未枯,脚下土不干,清晨露珠洒帐,潮得都要叫人心中生出藓来。

    南岵不似邺齐,越往北湿气竟是越大,行军一路夜里安寨,已不能做栅营,寿州城外不远便是淝水,邺齐大军兵不善水,自是挡不住这等潮气,军中怨气徒生,只盼能早些攻下寿州。

    贺喜于邺齐出兵前,麾下共二十万大军,过秦山后连克宋州、毫州、陈州、宿州、许州、蔡州等重镇,虽是败南岵大军无数,可己军损伤亦重,至寿州城下时只剩十五万;其中十万兵马由他亲掌,强攻寿州坚城,三万付与吕坚,北上至阳州阻南岵京北之援,二万付与朱雄,留于六合平一地,防南面已降诸地生变。

    除却手中十万大军,贺喜又命人征调南面已下六州当地壮丁共八万余人,造筏运石,以方舟竹筏载炮,自淝水上向寿州城里遥射石弹,日夜不休,誓要将寿州城中军心打乱、士气震碎

    天威盛甚,龙旗旆飘,他以天子之身在前压阵,军令似山如铁

    寿州城不破,邺齐攻不停

    从夏入秋,整整一个月,邺齐大军围城打援,寿州城内久困无粮,可南岵军队竟然仍是巍然不动

    邺齐军心略有散动之迹,自六月出征入邰涗,至今已有四个月整,莫论士兵心中浮躁,便是他自己,亦时常担心邺齐朝中政事

    纵是京中留有中书老臣佐政,但邺齐国中军务政令一向自上出,他人在军前,却是日日都能收到从燕平一路传来的急要驿报。

    他千算万算胸志勃勃,却没料到会被一个寿州拖了如此之久

    十万大军列营于此,进不能进,退不能退,他此生还未打过如此窝囊的仗

    日里浮江不休,夜里入榻不眠,待在这个抬手水雾便沾袖的地方,他的火气是一日比一日大。

    全都是因为那妖精

    全都是拜她所赐

    他一向自诩寡漠冷静之人,登基十年来,从未于军政大事上出过错

    奈何当日她的一纸婚诏,便能让他于一刹那间就气昏了头,弃原计于不顾,并师北上直指寿州,以至于现如今栽进这前荒后芜的境地

    且还拖着他邺齐十几万大军,同他一道受这份罪

    当真可恶当真可恨

    他本以为此一生都不会同父皇当年那般,受情所扰、困于一人而置天下江山于不顾,可他现如今又能好到哪里去

    他伤她,她睚龇必报;他助她,她反叫他伤

    世上之事,再讽不及此

    他以为他得了她的身子便能得了她的心

    谁知他是全然错了

    十一年来他以为他懂女人,可他阅遍天下女人,却独独读不懂她

    天阴,帐中暗。

    未燃烛火,只撩高了外面帐帘,让光线多透进来些。

    麾下将领耐不住帐中湿热之气,均在外面候着。

    案前置座,可他却不坐,直直立于案侧,动也不动。

    两笺纸在他掌中,捏得过久,隐隐作烫。

    他攥着那薄纸,望着帐角一侧被潮土浸出泥渍的褐黄之迹,心中怒火翻腾不休,狠狠将纸揉作一团,于指间碾碎,而后猛地一洒,看着那带了墨迹的碎屑于空中散开,渐渐落至地上,沾了湿泥,辨不出原样他心里才稍稍好受了些。

    邰涗东路大军中行大疫,此事他先前闻得时,不是不惊的。

    这消息传至邺齐军中,众将士们亦是慌了许久,秦山虽东西有届,可寿州一带湿气比秦山以西更大,瘴雾之疫来势凶猛无兆,怕是防也防不得。

    担忧时却也在庆幸,幸好邺齐大军尚安无事,否则以眼下这情境,疫病若发,他是再不能于南岵境内留下去

    攻池夺利还是功亏一篑,成败之间不过一线相悬。

    他替她打下秦山之西,拱手让之可她不却管他身上之伤若何,心中之伤又若何。

    她不知他此时有多难多煎熬,她不知他也会无措也会怔惶

    她不知他亦非事事都可言胜

    他先是将自己的心败给了她,又于这漭漭沙场上重重跌了一大跤。

    苦不堪言,言亦无辞。

    她可知,他若是于寿州一役受阻,那他便再也不是先前那个征战常胜人人畏之的东喜帝

    她可知,他将秦山以西给了她,又放任逐州失守不顾,若是此时再攻不下寿州以北诸地,那他和弃军弃民于不顾的昏君又有何两样

    她可知他这一切全是因为她

    她可知

    贺喜深吸一口气,抬脚,靴底用力踏上地上那些纸屑,拼命地碾,似是在泄愤。

    她从京中派人至邰涗东路大军中宣谕赐药。

    那人姓宁,名墨。

    为邰涗京中太医院御医,领翰林医官衔,又兼殿中监一职。

    这就是那个男人

    这就是她要下嫁的那个男人

    她似朝天之凤,尊贵无量,艳逼天下,她身上九彩耀天之光,岂是凡人伸指便可涂染的

    她身侧之位,非真男子不可坐也,这个宁墨,这个太医院的御医,又有什么资格,敢尚她之尊

    就连他在对着她时,都不能真正纳她入怀;就连他在拥着她时,都不能真正让她服软

    这个男人这个宁墨,又有何能,能得了她的芳幸

    胸口之火愈燃愈烈。

    几乎要将自己焚烧至烬。

    贺喜上前半步,一脚踢翻面前的乌木马扎,横木乍然而裂,他的拳攥得咯咯响,恨不能将这帐中所有物什统统拆了去

    她要大婚,可以。

    但她为什么要将那男人派至南岵,派至秦山以西,派至离他不过短短一百五十里的地方

    一百五十里,放马只需一夜便至

    本以为最初听闻她要大婚时的盛怒之火已消,谁知现如今知道那男人要来,他竟是比先前更加恼怒

    本以为可以不去想便可以不去在乎,可他却是做不到

    那一夜邰涗凉城,行宫景阳殿,殿中之榻,榻上锦单,留的分明是她的处子之血。

    她是不是还不够痛,所以能这么快就下成婚之诏。

    他是不是还该让她更痛些,痛到她能记住那痛,明白在这世上除了他就再无人能配得上她,也再无人能让她痛

    身痛不够,那便心痛。

    他为何要自己痛,他偏偏就要她陪着她一道痛

    他心火渐平,吐了口气,抬脚将地上那马扎勾了起来。

    才置稳,帐外忽然有人来急报,“陛下,北面军报”

    他抬眼,“说。”

    “南岵援军已下数日,吕坚之部不敌,欲弃阳州而退”

    他猛地火了,几大步上前出得帐外,几不能信自己先前听见了什么

    寿州攻不下也就罢了,难道连阳州也守不住

    帐外诸将见他皆默,头压得一个比一个低。

    贺喜伸手,一把扯过来报驿官手中之折,眼神如刃,扫过面前诸人,哑着声音重重道“他吕坚之部有敢过阳州一步者,断其足”

    祝大家新年愉快

    今天收了份超长评,真是很棒的新年礼物,谢谢小喵,我真的很感动

    大家有空可以去那条评下面戳下爪,小喵惶恐,怕没人看评,以后就再不写了泪。

    卷二 一则以欢,一则以喜 欢喜四十三

    祝大家春节愉快,牛年大吉,天天开心,事事欢喜

    自中军行辕向北望去,透过那重重营帐,依稀可见江岸近侧往来不休的方舟竹筏,于青灰色天幕下愈显沧重。

    他领十万军士在此挥汗洒血,没日没夜地强攻寿州城,可吕坚却在阳州怯战欲退,竟然放南岵大军北下不阻

    贺喜咬牙,低头看了眼手中折子,飞快地抬手从中间用力一撕,然后扬手丢还给那驿官,抑了抑怒气,才开口问道“南岵援军何人为帅“

    他怒火将旺,身边诸将无人可挡,均不敢言。

    那小驿官大汗,小声道“南岵齐王邵景达。”

    原来是邵景达

    贺喜吸了口气,扬起下巴望向远处罩雾蒙影的寿州城墙,负手于身后,紧握成拳。

    邵景达,南岵世宗第三子,当今南岵皇帝的同母胞弟,先后被封宣城王、鄂王、齐王,为南岵王室中骁勇善战第一人,沙场威名亦为五国所知多年。

    而且他是邵远的亲生